第27章 洞察先機(1 / 3)

城外敵軍連續攻城三十三天了。公良友琴不斷從毗陵、泰如各地抽調精兵,而雍揚則由城衛軍選征勇壯之人補充定軍,所以城下城下兵力對比一直沒有太多的變化。

每日看著民夫從城頭上運下成堆的屍體,他們的家眷大多在雍揚城內,每日不知有多少鬢發皤然的老人,弱柳扶風的妻子,麵黃肌瘦的幼兒圍在戒嚴線外,心頭祈禱著親人的平安,徐汝愚心頭淒涼,卻不得不將這份淒涼深埋胸間,或許聽聽水如影的素琴,讓錚錚縱縱的鏗然琴音化去心中悒鬱,但又會想起幼黎來。

此時嫩黃嬌豔的迎春花掛滿大江兩岸涯壁了,正宜花舫緩緩行於水上啊。

那清冽如澗泉的琴聲流動,誰會站在側旁細細聽呢?

徐汝愚驟然站立,一臉堅毅的望向欲墜的斜陽。濠溝內岸,一樹野桃綻開嫣紅花朵。

水如影心頭一悸,尾指帶過琴弦,挑起一縷雜音,心已亂,琴音難繼,水如影將纖纖素手扶在琴弦上,也癡癡望向紅如血滴的夕陽。

徐汝愚道:“心頭血卻是紅豔,你看此時的夕陽像不像心頭的血?”

江淩天與沈德潛一眾人向此處趕來,徐汝愚將愁緒收起,迎上去,問道:“淩天,今日戰果如何?”

江淩天答道:“今日敵軍攻得尤為凶猛,我軍傷一千,賊軍應在一千六七左右,現在他們支著素旗在城下收屍體。”

徐汝愚歎道:“雍揚傷亡愈萬了,恤金如數發放了?”

沈德潛道:“都尉府貯蓄金告罄,今日還差一萬金,明日就能籌齊。”

徐汝愚臉色一肅,一言不發的看著身前眾將。眾人心頭生寒,情知此事辦得不妥觸了他的心頭大忌。梅鐵蕊忙說:“我今晚務必將此事辦妥當。”

徐汝愚神情緩下來,淡淡說道:“此際,對敵對我俱是關鍵時刻,公良友琴再攻不下雍揚,隻有敗退一途,今日剖解敵屍,胃中雜有草藤,公良友琴營中糧草難以為繼了。”

聲音轉而激昂:“我軍唯有士氣可用。即使身死也可得到恤金安置家人,所以他們才不顧生死,與強於自己數倍匪軍拚搏廝殺。城下敵軍的戰力,相信諸位近日來深有體會。諸位看看我守在城頭的軍士,半年之前大多還是手握農具的村夫。適才一具屍體抬下去的時候,我看見他的嘴裏還死死銜著半枚耳朵,若是他死後他的家人孩子一樣會餓死一樣會冰死,那城上這二萬名軍士誰還會願意為你們拚去這條性命?”

眾將一齊單膝跪地,道:“末將知錯。”

徐汝愚厲聲道:“沈長吏記:每日恤金、殺敵賞金必需在子時之前發放完畢,幹預此事者,督行不力者,嚴懲之。”

徐汝愚說完,扶起梅鐵蕊,讓眾將起來各自處理事宜。

徐汝愚與江淩天緩緩沿著城牆向西巡視,梅映雪與八大精衛遠遠吊在後麵。

徐汝愚低聲說道:“每回看到軍士如此奮不顧身的拚殺,心中總不是滋味啊。”

江淩天道:“是啊,好多人明明可以不死,看到自己身軀殘而不全,往往選擇與敵同歸於盡,隻是為了那五十金恤金啊。富人一席宴,流民赴十身啊。昨日萬嶸在觴寄閣宴請世家家主,你可有耳聞?”

“梁寶跟我說了,梅家家主梅鐵萼也抱病出席了,我也隻有裝作未曾聞見,難道真要我將他們抓過來訓斥一頓?”徐汝愚苦笑起來,摟過江淩天的肩膀,低聲問道:“有沒有給我帶酒來?”

江淩天斜頭瞥見梅映雪正看向別處,忙從懷裏掏出一個皮囊來,徐汝愚剛接過來欲藏入懷中,卻聽見梅映雪在後冷哼一聲,一臉窘相向後望去,隻見梅映雪冷若冰霜的俏麵正不屑望向他們倆人。

江淩天將贓物交於別人手中,一臉坦然說道:“雨諾明日慶生,知你不會下城樓,特讓我問你她可不可以上城樓?”

“城上太過血惺了……”

“我也希望她能生活沒有殺伐的天地間,可是她總會見到這可怖的情景……”

“沒有殺伐的天地間……”徐汝愚喃喃低語,雙眸明亮異常,心想:幼黎不是最向往這樣的天地嗎?所以我們一直在江河湖海裏飄蕩,從不輕易上岸,進入那充滿殺伐、饑餓的天地。徐汝愚說道:“總無法逃避這個亂世,雨諾要來,就讓她看看也好。我收她做妹妹可好?我總想我的娘親在世,她定會生個妹妹讓我照顧,我一直想有個妹妹。”

“雨諾定然歡喜極了,我回西城時回家一趟,說不定她夜裏就來城樓找你。”

“城內近來不會太平靜,夜間尤其要注意,城衛軍近日需全勤出動。”

“你是說公良友琴要退了?”

“那是當然,雍揚城下討不得便宜,他隻有退下海去。”

“他不會據毗陵、泰如以守?”梅映雪倏地在後問道。

徐汝愚哂然一笑,指著城頭說道:“城堅牆危,守械齊備,隻需三步二軍士一民夫,即可固守,但首要糧草充足,若不能速戰速決,便需取糧於敵,方得長久。衛家、席家撤離毗陵、泰如之際,莫不將城野清空,毗陵、泰如兩府有八座空城,六十餘座塢堡,公良友琴守得了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