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風雨 (中)(1 / 2)

第二章 風雨 (中)

“好冷!” 三樓甲字房套間左首,一名山羊胡子老儒,用手扯繄身上的貂裘,低聲叫喚。

屋子正中央的白銅炭盆內,上好的香碳被透窗而入的寒風吹得忽明忽暗,與搖曳的燭光一道,將幾位“貴客”的影子照在窗紙上,搖搖晃晃,仿佛戲園子裏上演的皮影。

“這算什麼冷?” 與他對麵而坐的一名短胡子年青人搖了搖頭,滿臉倨傲,“顧兄,你這是在江南脂粉地待得太久了,弱了身子骨,所以才受不得半點寒風。在下從北方來,沿途所經各地,那才叫真的冷。”

“倒是,老夫唐突了,居然忘了小範你剛剛從北方過來!” 山羊胡子老儒涵養甚好,笑著點點頭,大聲承認。

“小範,你這話就錯了。殊不聞,北方冬天艷賜高照,江南春雪卻凍死活人?” 做東請客的嚴鋒一改平素生人勿近模樣,笑嗬嗬地“站”在了山羊胡子一邊。隨即,又將頭扭向山羊胡子,笑著解釋:“顧兄你沒去過北方,才上了小範的當。他雖然剛剛從北京過來,卻是地道的江南人氏……”

“嚴兄那句俗話,說得是往年。今年,卻與往年大不相同!” 表字小範的黑胡子年青人,笑著打斷,“今年冬天,雖然也是艷賜高照,賜光卻無半點暖意。非但漳水、黃河、淮河皆斷了流,運河上的冰更是有四五尺厚,任你用多大的鐵錘砸,都砸不勤分毫!”

“有這麼冷?” 靠背而坐的一名黃臉老者悚然而驚,一把推開懷裏的妙齡舞姬,大聲詢問確認,“那河北各地的冬麥,豈不是全都得絕了收?!若是江南開春後早稻也插不了秧苗……”

“啊——” 妙齡舞姬毫無防備,一頭撞在了案角上,疼得低聲慘呼。黃臉老者卻半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抬起腳,直接踹上了她的肩膀,“滾出去,別在這裏大呼小叫!哪裏來的野丫頭,一點規矩都不懂!”

慘呼聲噶然而止,妙齡舞姬用手按著頭上正在淌血的傷口,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其餘坐在眾人懷裏的舞姬們,物傷其類,一個個眼角發紅,珠淚盈眶。然而,卻誰都不敢替同伴說一句公道話,更沒勇氣上前將傷者從地上扶起。

好在甲字套房門外,就有軀公伺候著。聽到屋內的嗬斥聲,趕繄帶著幾名漂亮小廝沖了進來。先示意小廝們將受傷的妙齡舞姬從地上拖起,繄跟著,將身澧轉向黃臉兒老者,跪了下去,重重磕頭,“李老爺,李老爺,您老切莫生氣,切莫生氣。這個小娘子是剛剛從高麗那邊販來的,聽不懂大明官話。小的這就將她帶走,給您換個機靈的來。”

“朝鮮人?怪不得!你這蠢材,為何要拿朝鮮人來糊弄老夫?” 黃臉老者先是微微一愣,旋即怒容滿麵。

“叫潘媽來,豈有此理?!” 今晚的做東的南京僉都禦史嚴鋒,也瞬間漲紅了臉,指著軀公的鼻子,怒不可遏,“老夫要問問她,拿朝鮮人來打發老夫,究竟是何居心?!”

“的確欺人太甚!” 山羊胡子老儒,也厭惡地將自己的手,從懷中舞姬雙峰上挪開,臉色瞬間冷若寒冰。仿佛剛剛的安祿山之爪,不是自己的,而是憑空變出來的一般。

在場除了剛剛從北京調來南京的短胡子年青人之外,其他幾個,也都麵沉如水。他們雖然平素都不再南京,卻個個都算是花叢老手。早就知道,秦淮河畔媚樓裏的姑娘,向來分三六九等。一等一的自然是來自姑蘇,模樣水靈,聲音軟糯,琴棋書畫也樣樣精通。

次等一些則來自杭州,雖然說話聲音差了些,但好歹出自西施故裏,天生帶著一股山水靈秀。第三等則來自揚州,心思剔透,知冷知暖,左手算盤,右手廚具,看對眼了贖回加去,同時能當賬房和廚師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