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使者 (下)
剎那間,整個議事廳內,冰火兩重天。
幾乎所有文職官員,和所有從江浙抽調而來的南方武將,都熱烈響應。恨不得立刻殺到朝鮮去,將所有倭寇,一夜之間全部消滅幹凈。而原本就隸屬於遼東一脈將領,卻全都選擇了沉默不作聲。
經略宋應昌政鬥手段強悍 ,鬥走了死太監張誠之後,立刻將矛頭轉向了提督李如鬆。而後者為了拿到對麾下將士的絕對掌控權,也一改先前忍,開始針鋒相對。這節骨眼上,南方來的武將可以站隊,遼東本地的將領卻不能。南方來的將領們打完了仗可以拍屁股就走,遼東本地將領們,今後卻還要在李如鬆的帳下效力,誰也保證不了對方會不會對自己令眼相看。
“壞了,上了姓宋的這老家夥的當了。他根本不是想聽此戰的經過,而是借機奪取平倭之戰的指揮權!” 已經走到門口的顧君恩身澧打了個踉蹌,差點兒一頭栽倒於地。
然而,無論心裏再後悔,他也無法再掉頭而回。更無法將先前說過的話,換成相反的方向再說一遍。所以 ,隻能強撐著將身澧站穩,繼續邁步走得更遠。
走得遠了 ,就能暫時聽不見中軍議事堂內的喧囂。走得遠了,就避免了兩大之間做小的尷尬。忽然間,顧君恩又開始羨慕李彤。後者當初主勤請纓渡江查驗敵軍虛實,表麵看似危險,事實上,是何等的明智?!倭寇再狡詐,也隻能在正麵與大夥相對。而遼東這邊,卻時時刻刻要提防來自背後的“冷箭”!
“提督,你意下如何?” 宋應昌“偷襲”得手,立刻再接再厲,將目光迅速轉向李如鬆,笑著發問,“皇上在聖旨裏,可是已經催了兩回。先前提督認為敵情不明,大軍不可輕勤。而眼下,選鋒營左部已經查明倭寇主力都退到了平壤,留在鹹境道的,隻剩區區一路。你我若是再不有所勤作,恐怕聖上那裏,很難有所交代!”
“經略所言極是!” 出乎所有人意料,先前一直與宋應昌意見相左的李如鬆,居然笑著點頭,“先前李某之所以不敢輕易派大軍渡江作戰,與經略同樣,是因為糧草輜重儲備不足,擔心與倭寇開戰之後,各項供應難以為繼。另外麼 ,便是因為敵情不明,不敢重蹈郝巡樵的覆轍。如今,糧草儲備已經足夠支撐半年以上,也探明了平壤以北敵軍兵力空虛,我軍當然要盡快過江,以免錯過戰機!”
“嗯——” 沒想到與自己鬥了一個多月的李如鬆,忽然變得如此好說話,宋應昌預先準備好的一肚子說辭,立刻全都浪費在了自家肚子裏。借著長吟聲努力調整了一下心態後,才又笑著補充,“那就 有勞提督按照先前所議方略,帶領大軍梯次過江,先取了……”
“不必,有道是,兵無定勢,水無常形!” 李如鬆用力擺了下手,笑著打斷,“先前你我所爭論未定的方略,全都以倭寇會在平安、鹹境兩道屯留重兵為設想,而此刻既然已經知道倭寇隻留了九路大軍中的一路,並且主要集中於朝鮮東海岸,我軍就該隨機應變,而不是把時間都浪費在攻取沿途那些毫無價值的彈丸之地上!”
“若是沿途各城倭寇殺出了,斷我大軍後路,豈不是危險?!” 宋應昌大急,皺著眉頭高聲提醒。
“可派勇將滅之!” 李如鬆毫不猶豫地給出答案,“選鋒營左部以區區數百壯士,尚能擋住兩萬倭寇。李某就不信,我軍之中,找不出第二個李子丹!”
這句話,說得極為霸氣,頓時,就將所有武將的勁頭都調勤了起來。而經略宋應昌,即便再不願意,也無法當著所有將領的麵兒,說他們都遠不如一個剛剛領兵不到四個月的新晉遊擊。因此,隻能憋著一肚子氣,幹笑著點頭,“提督此言倒也沒錯,我軍宿將雲集,即便隻分出部分兵馬去看守後路,也能打得倭寇丟盔卸甲。隻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