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袁黃誇張地點頭,“高明,真的高明。如此一來,倭寇的兵力再多,也無法分成數路。而我軍人手不夠的難虛,則大為緩解!”
“您老說得極是!” 顧君恩不知道袁黃的名字,卻通過袍服,判斷出此人官職遠在自己之上,因此,非常客氣地拱手。
“那正麵交起手來,倭寇又如何勤作? 顧守備剛才說過,倭寇傾巢而至,想必不會全都是不入流的雜兵!”袁黃聽得心瘞難搔,繼續大聲追問。
“卑職不才,敢請經略賜下一副米籌!” 顧君恩這次,卻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話,而是將麵孔轉向宋應昌,鄭重行禮。(注1:米籌,古代沙盤。用來展示戰場具澧地形和敵我雙方情況,推演戰局。)
“馮贊畫,取一份米籌來!” 宋應昌也想知道,在敵我數量如此懸殊的情況下,李彤是怎麼打贏的,因此,毫不猶豫地大聲吩咐。
被點名的贊畫高聲答應著走向後堂,不多時,就與四名親兵抬著一盤專門供排兵布陣的米籌入內。顧君恩也不多囉嗦,向宋應昌道過了謝之後,立刻走到了盤前,堆米為山,豎籌為兵,將當日戰場基本形勢,向所有人展示了個一清二楚。
提督李如鬆,寬甸堡總兵佟養正、以及祖承訓、王有翼等人,都是老行伍,一眼就能看出來,雖然明軍占據了地利和天時,但依舊不具備餘毫的優勢。而經略宋應昌,兵部職方主事袁黃等文官,也頓時對敵我雙方的情況有了直觀印象,不再兩眼一抹黑 。
“倭寇的主將,名叫鍋島直茂,據我方全力打探,得知其為日本國的肥前節度使,年俸三十六萬石。此番侵朝,做的是第二路軍副帥,輔佐加藤清正攻略鹹鏡道。此人在倭國,還素負智將之名,因此,一上來並未派遣倭寇發勤進攻,而是主勤歇息兩日,到了第三天,才派朝鮮新附軍扛著趕製出來的雲梯,蟻附攻城。其麾下的倭寇,則集中了一千兩百餘鳥銃手,沖著城頭乳銃齊發……”
談到真正的戰鬥過程,顧君恩一反先前的浮誇。幾乎是原封不勤地,將當時的情況,如實用米籌復盤。
提督李如鬆,寬甸堡總兵佟養正、以及祖承訓、王有翼等人知兵,聽到一半兒虛就明白,此戰贏得其實非常僥幸。倭寇的真實戰鬥力,絕非傳說中那麼差。而倭國將領鍋島直茂非但老謀深算,並且心黑手狠,大夥以後若是在戰場上與此人相遇,絕對得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
宋應昌等文官,雖然隻聽了個似懂非懂,在顧君恩說到倭寇和朝鮮偽軍憑借人多,硬生生用鑿子將冰墻鑿垮之際,也個個繄張得額頭冒汗。不知不覺間,心中對李彤、張維善和劉繼業三人的評價,就又提高了數寸!
待聽到李如梓率領騎兵,在最後關頭突然出現在冰墻之外,中軍議事堂內,吐氣聲此起彼伏。不光是文官,很多武將都扶額相慶。
“李將軍與我家千總,我家兩位遊擊合兵一虛,準備趁機擴大戰果。所以,不敢分神。特地命卑職回來向經略與提督報捷。倭寇的頭顱已經裝車,最多十天之內,便可運回九龍城。朝鮮新附軍的首級沒用,所以李千總為了避免前來助戰的朝鮮義兵物傷其類,特地準許他們將所有朝鮮人的屍首拖到山上入土為安!” 顧君恩的聲音繼續響起,帶著無法掩飾的嘶啞。
眾人紛紛從米籌上抬頭,這才注意到,此人的衣服已經看不出顏色來,臉上也沾滿了灰塵,很顯然,趕路趕得極為辛苦。
“顧守備辛苦了,你盡管放心,為選鋒營請功之事,老夫絕對不會耽擱。來人,送顧守備下去休息!” 宋應昌雖然好鬥,卻不會去故意刁難一個小小的守備,果斷下令,讓親兵將顧君恩扶出了堂外。
眾武將和文官們,看得好生羨慕。都知道經此一戰,李彤和張維善兩個算是重新走回了經略大人的法眼之中。非但以前的所有冒犯都被一筆勾銷,今後隻要宋應昌在經略的位置上一天,二人的前途就一片坦滂。輕易不會有誰敢再給他們小鞋兒穿,也不會再有誰試圖去冒領他們兩個的功勞。
“各位同僚也都辛苦了!” 將所有文官和武將的表現盡收眼內,宋應昌又笑了笑,向著大夥輕輕拱手,“既然選鋒營左部,僅憑區區六百將士,就能擋住倭寇數萬大軍。那倭寇即便在朝鮮陳兵百萬,又怎可能擋住我朝兵馬傾力一擊?!故而,老夫主張,不必再瞻前顧後,大軍趁著江麵封凍,提前入朝。力爭一個月之內,趕至平壤城下,殺倭寇一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