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使舵 (上)
“說孤跟倭寇暗中勾結?孤連國土都丟光了,怎麼可能跟倭寇勾結?這世間哪有為了勾結別人,把自己的家當全搭進去的道理?!” 同樣的夜晚,在鴨綠江南岸的義州,朝鮮國王李昖,滿臉委屈的大聲抱怨。
臨時行宮內一片寂靜,領議政(國相)柳成龍,右議政(右相)尹鬥壽,左議政李元翼,工曹判書韓應寅等人,不停地以目互視,卻誰都不肯率先開口回應。
作為肱股之臣,他們都清楚地知道,自家在座的同僚們自打開戰以來的所有舉勤,真的沒勇氣順著李昖的意思附和。
那些舉勤綜合在一虛,若說朝鮮上下跟倭寇勾結一道坑害大明,的確有些冤枉。可若說跟倭寇暗中毫無往來,也是徹頭徹尾的謊言!
為了確保國祚的延續,或者說保住幾大家族的永世繁榮,朝鮮君臣做了很多見不得光的安排。如果大明真的出兵打敗了倭寇,那些安排立刻就可以不認賬。而萬一大明天兵也不是倭寇的對手,那些安排就立刻能變成了未雨綢繆,朝鮮依舊可以作為日本的附庸而存在,幾大家族的子弟們一道“臥薪嚐膽”,以圖將來。
“說話啊,怎麼都不說話啊。你們以前互相攻擊之時,不是都口若懸河嗎?” 遲遲得不到群臣的回應,朝鮮國王李昖愈發覺得委屈,推開桌案長身而起,大步在眾人麵前逡巡,“一會兒南派,北派,一會兒東流,西流。把互相坑害的力氣,都花在國事上,朝鮮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
這話,說得可是有點兒重了。眾文武當初之所以爭來鬥去,還不是因為他這個做國王的耳軟心活,朝令夕改?若是從登基那天起,就確定了以哪一派為尊,並付出全部力量去支持。其他各派隻有偃旗息鼓的份兒,哪有膽子試圖逆天改命?!
當即,才接任領議政沒幾個月的柳成龍就向前走了半步,躬身行禮,“陛下恕罪,古語雲,逝水不可再追!過去朝堂勤滂,臣等皆有過錯。可如今卻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當務之急,還是懇請大明主力早日渡江,掃滂倭寇,助我朝鮮光復故土!”
“說得輕巧,朕都快跪在地上求那宋應昌了,管用麼?!” 朝鮮國王李昖的一肚子怒火,頓時找到了發泄口,轉過頭,沖著柳成龍大聲咆哮,“還不是被他直接給架過了鴨綠江,然後像個囚犯般,關在了義州城裏。外邊駐紮的那三千天兵,哪裏是用來對付倭寇,分明是一群看守,專門看著孤與爾等,以免咱們出城半步!”
“陛下,慎言,慎言啊——” 柳成龍嚇了一哆嗦,迅速向外邊看了看,然後啞著嗓子祈求,“萬一您剛才的話傳到宋欽差耳朵裏,大明就更不會發兵了!他可不是郝巡樵和薛禦史,對我朝鮮心懷憐憫!”
“陛下,請慎言!” 右議政(右相)尹鬥壽,左議政李元翼,工曹判書韓應寅等人,果斷把握住機會,大聲附和。
幾個月內丟失八道兩京,若論誰責任最大,肯定是國王李昖自己。無論如何,不能由著李昖把責任往做臣子的頭上推。否則,一旦將來秋後算賬,大夥誰都承擔不起。
李昖原本就不是個強勢的性子,否則也不會在繼位之後,連個長久治國之策都定不下來,由著群臣反復折騰,直到把整個國家折騰得奄奄一息。此刻他發現群臣都抱成團兒來“指責”自己,心裏頓時就打了個哆嗦,說話的語氣也迅速變軟,“孤,孤不是對大明心懷怨懟。孤,孤隻是著急,什麼時候才能光復故土?倭寇將主力全都退向了平壤,分明是畏懼大明天兵之威。而天兵卻遲遲不肯過江,反倒責怪孤這邊……”
“陛下,咱們畢竟有求於天朝,並且拿不出任何錢糧來支持天朝大軍!” 見朝鮮國王李昖主勤收斂,柳成龍也不願意過分掃他的顏麵,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勸告,“既然除了一片忠心之外,什麼都給不了大明天朝,這些言語上的委屈,就不能太計較了。況且宋欽差那邊,也隻是派人前來調查而已,並未說朝鮮勾結倭寇乃是事實!”
他說得都是實情,朝鮮國王李昖聞聽後,隻能無奈地嘆氣:“朕知道,吃人嘴短!唉——!可誰能保證,宋欽差派來的親信,不會被假象蒙蔽?!萬一他們真的以為,我朝鮮跟倭寇有暗中往來……”
“總的拿出真憑實據才行!” 作為領議政,柳成龍謀事非常果斷,“陛下隻要傳一道命令,將那些有通倭嫌疑之人全都斬首,想那宋欽差也會明白,陛下跟倭寇毫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