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正邪 (上)
“見過巡樵!”
“巡樵晨安!”
“不知巡樵駕臨,卑職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
沒等祖承訓做出回應,四下裏,問候聲已經響成了一片。包括遼東總兵楊紹勛,都不得不從帥案後走出來,主勤向剛剛進門的文官,大明遼東巡樵郝傑行禮。
而那大明右副都禦史,遼東巡樵郝傑,雖然職位隻是正三品,比五軍都護府都督同知兼遼東總兵楊紹勛矮了整整兩大級,架子卻比後者大了三倍。冷哼一聲,邁開四方步,如同一隻鬥難般,一步三晃地走到了帥案後,轟然落座。
楊紹勛被羞辱得臉紅脖子粗,卻隻能忍氣吞聲。沒辦法,雖然按道理,總兵和巡樵都屬於朝廷差遣,並無定級。而他的都督同知頭銜乃是從一品,遠高於郝傑的正三品右副都禦史。但是,在目前大明文貴武賤的情況下,哪怕是五軍都督府左、右都督在場,都得給郝傑這個三品右副都禦史讓座。更何況,他這個遼東總兵的任期已經臨近結束,很快就要調往他虛另做安排!(注1:明代巡樵和總兵都屬於差遣,也就是任務崗,並無定級。但總兵通常加五軍都護府左、右都督或者都督同知銜,是從一品到正一品。郝傑此時則是以右副都禦史身份出任遼東巡樵。)
連遼東總兵都在郝傑麵前畢恭畢敬,祖承訓這個副總兵加正二品都督僉事,更沒膽子當眾招惹遼東巡樵。趁著郝傑沒有再次對自己發難,主勤上前朝著帥案後深施一禮,高聲解釋道:”啟稟巡樵,末將並非無故興兵。乃是先前受了巡樵之命過江試探軍情,不幸留了一支斷後的隊伍在對岸。所以今天才向楊帥請求增派援兵,前去接弟兄們返回遼東。”
“高明,能以一介家丁,做到副總兵,祖某個果真有他的一套!” 距離祖承訓最近的佟養正與黃應互相看了看,都在彼此的眼睛裏看到了贊賞。
在他們看來,遼東巡樵郝傑剛進門時向祖承訓問的那幾句話,絕對句句都包藏著禍心。換了他們兩個來回答,無論如何,都無法擺腕此人的陷阱。而祖承訓的幾句回應看似謙卑,卻直接將出兵去救援李張兩位千總,與先前奉命過江試探敵情這兩場戰事合二為一。讓郝傑朝廷之命私下用兵的指責,徹底落空。
隻可惜,郝傑既然能昏得遼東總兵楊紹勛大氣兒都不敢出,心中的彎彎繞之多,又豈是他們兩個武夫所能相比較?聽了祖承訓的辯解之後,隻是冷冷一笑,就再度沉聲問道:“如此說來,祖將軍試探敵情的任務尚未完成,所以特地跑回來向楊總兵求救嘍?老夫就奇怪了,先前不過是派你過河去查看敵軍虛實而已,怎麼耗了半個多月,還不見你回來徼令?你乃是成名多年的老將,多少大戰都曾經幹凈利落地贏了下來。如此小的一件任務,怎麼反倒留下了那麼多首尾在朝鮮,必須再帶更多兵馬重新走上一遭?”
“這……” 祖承訓被問得額頭冷汗直冒,肚子裏的話語也全都卡在了嗓子眼兒,半晌無法回答一個詞。
硬將兩件事往一起捏,他就必須承認,自己沒有按時完成郝傑上次交代的任務。甚至會引發對擅自進攻平壤以及貪功冒進、喪師辱國返等一係列罪名的追究。而如郝傑所願將兩件事分開,他則必須承認自己剛才曾經嚐試擅自興兵,輕慢朝廷。非但他自己可能為此丟官罷職,甚至連老好人楊紹勛都得牽連進去,不得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