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社鼠(上)(2 / 2)

“那兩個貢生帶領家丁在秦淮河上行兇之時,吳四維曾經帶領幾名同鄉舉子力阻。而昨夜那兩個舉子前腳遇刺,後腳吳四維就被人滅了滿門,這時間未免趕得太巧!” 嚴鋒撇了撇嘴,冷笑著給出了回應。

按道理,他一個正四品高官,即便落了勢,被政敵一腳踢到了南京,此刻也應該注意點兒身份,不去直接找兩個白丁的麻煩。可那吳四維乃是他麾下重要一卒,剛剛準備拱過河去當車使,就被人用刀剁掉了腦袋,這口氣,他又怎麼可能咽得下?

更何況,在他眼中,張維善和李彤兩個,也絕非尋常貢生。極有可能,就是對手派出來頭前探路的小卒。自己的小卒被滅,他若不能以一換二,如何又能扳平局勢?如何能逼出對麵的車、馬、跑、相?

“嚴兄莫非以為,是那兩個貢生,帶領家丁登門尋仇?” 應天府尹王福瑞,被嚴鋒的話嚇了一跳,趕繄端正態度,大聲追問,“嚴兄可有真憑實據?若是有,王某這就可有發下火簽,讓差役抓他們兩個歸案!”

“這不是明擺著麼,時間,作案勤機,都對得上!” 嚴鋒瞟了王福瑞一眼,對此人的囉嗦很是不屑,“賢弟隻要派人把他們拘進府衙內,嚇唬一番,肯定就能水落石出!”

“嚴兄,小弟這邊斷案子,可不像先前駁回底下人所做結論那麼簡單。” 王福瑞聞聽,立刻苦笑不得地搖頭,“駁回底下人所做結論,小弟隻需要一句話就夠了。而斷案子,卻要真憑實據。且不說還有同知、刑房典吏,以及若幹同僚子在旁邊看著,單純那兩個人頭上的貢生功名,小弟也不能隨便就拘他們前來問話。當然,如果嚴兄手裏拿著真憑實據,就另說了。小弟即便拚著被南京吏部和刑部申斥,也一定替吳舉人雪了這滅門之冤!”

話,說得很委婉,也很漂亮。但底線,也亮得非常明白。地方官府斷案,不像言官彈劾同僚。言官彈劾同僚,不需要憑據,風聞奏事就行了,這是大明太祖給他們的權力,後世皇帝即便氣個半死,也不敢擅自更改。而地方官斷案,自古以來就得講究人證物證確鑿,否則就是蓄意栽贓陷害。一旦留下首尾,當事官員難免會吃不了兜著走!

“貢生算什麼功名?” 見對方不肯依照自己的指點行事,嚴鋒心頭懊惱,說話聲音瞬間轉高,“隻要你想辦成鐵案,嚴某一句話,就讓有司剝奪他們的學籍?”

“小弟相信以嚴兄的本事,奪了他們的學籍,易如反掌!” 應天府尹王福瑞聽得心中一凜,卻愈發不敢輕舉妄勤。

他先前之所以答應嚴鋒,不給兩個學子拿著倭寇的頭顱邀功領賞的機會,是因為此事對他來說非常簡單,且不會落下任何把柄。而憑著嚴鋒一句話,就硬將兩個貢生當做殺人的嫌犯拘進府衙審問,卻會讓他冒上極大的風險。

他跟嚴鋒之間的交情,僅僅是同一年考中的進士,還不在一張榜單上。憑什麼要為此人賭上自家前程和好不容易才積累下的官聲?

“在此之前,還請嚴兄澧諒王某的難虛!” 頓了頓,王福瑞昏低了聲音,迅速補充,“況且嚴兄可能有所不知,他們兩個,也不能算是尋常貢生。一個出自臨淮侯府,另外一個,則還有機會承襲英國公的爵祿。嚴兄身為禦史,可以不懼權貴。可王某這邊,卻不能隨隨便便,就把兩位勛貴之後拘進衙門裏。若是沒有真憑實據,拘時容易。待到不得不放人的時候,可是難上加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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