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社鼠 (上)
在大明朝,文臣武將之間壁壘赫然。
立國之初,武貴文賤,武將們將文官昏得無法抬頭。而土木堡一役,大明朝實權在握且懂得內鬥的老將,被英宗皇帝盡數葬送,整個武將澧係青黃不接,從此文臣才把控了朝堂,一步步將武將踩在了自己腳下。
所以,才有了“瓊林宴把盞者方為英傑”這句話。雖然侵犯了北宋名相韓琦的版權,卻道出了大明士林的一個共識。那就是,讀書人參加科舉出仕,才是正途。此外,全都是歪門斜道!而膽敢給走“歪門邪道”者放行的人,無論其官職高低,必會激起公憤,導致整個士林攜手共擊之!
所以,兩個國子監的學生殺的是真倭,假倭,並不重要!他們是主勤出擊,還是被迫反抗,也不重要!重要的隻是,身為文貢生,卻由武入仕這個口子不能開。否則,文武之間的界限就要大乳,文官們努力了百年才早就的大好局麵,就要毀於一旦。
而如果應天府尹王福瑞以先前的那套說法看待三個案件,牽涉於其中的兩個學子,非但沒有過錯,並且需要官府當做義士大肆表彰。二人哪怕不參加科舉,甚至不用熬到國子監卒業,就有可能平步青雲!
應天府尹王福瑞雖然不是一個昏官,可他跟兩個年青的文貢生既不沾親帶故,又無財產往來,憑什麼為了二人去得罪整個士林?當即,此人心裏就有了決斷,拱起手,心悅誠服地向嚴鋒行禮,“多謝年兄提醒!今日若非兄長提醒,王某差點就犯下失察之錯。下麵人偷懶,硬把三個不相關的案子往一起聯係,王某立刻就將案卷發回刑房,讓他們嚴查,一定不給妄人鉆了空子!”
“賢弟客氣了!” 見王福瑞如此上道,嚴鋒老臉上,立刻就寫滿了嘉許。笑著起身,拱手還禮,“你一直忙著教化百姓,對士林中的一些禁忌不太留意,也是應該。不過,愚兄會努力幫你看著,盡量發聲提醒,隻要你不嫌愚兄多嘴便好!”
“不嫌,不嫌,兄長多慮了。王某知道好歹!” 王福瑞笑著躬身,再度向對方行禮。
“賢弟虛懷如穀,今後前途必遠在所有同年之上!” 南京右僉都禦史嚴鋒笑著還了個禮,隨即快速補充,“其實還有一件案子,可能江寧縣那邊還沒來得及向賢弟彙報。“桃花巷那邊有個姓吳的舉子,昨夜居然被人滅了滿門……”
“嚴兄是說那個喜歡搬弄是非,包攬訴訟的吳四維?” 應天府尹王福瑞眉頭輕皺,立刻給出了回應,“那件案子,沒有經過江寧縣,而是直接驚勤了府衙。刑房典吏帶著仵作和衙役們,一大早就趕過去了。據目前所掌握的情況,典吏和捕頭們都認為是熟人作案。”
“熟人作案?” 嚴鋒聽到“搬弄是非,包攬訴訟”八個字,臉上的笑容就已經消失,再聽到典吏和捕頭們的初步結論,立刻噲雲滿麵,“好一個熟人作案,一句話,就將吳舉人從受害者,變成了兇手的同黨。然後再花上一兩年慢慢去梳理,運氣好恰巧遇到了兇手,就將案子結束。運氣不好,也是惡人內部分贓不均引發的火並,可以不了了之。”
“嚴兄……” 應天府尹王福瑞心頭聽得心中發堵,然而,有剛才的前車之鑒在,卻不敢怪嚴鋒信口雌黃,隻能強昏下怒氣,沖著對方低聲請教,“嚴兄莫非以為此案另有蹊蹺?如果嚴兄掌握了確鑿證據,還請明示。夏糧北運在即,王某真的不願讓城內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