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您向來仁慈!誰敢冤枉老爺,小人去撕爛了他的嘴!” 書童嚴壽嫵媚地看了嚴鋒一眼,啞著嗓子說道。
他正虛於變聲期,嗓音落在禦史嚴鋒耳朵裏,別有一番滋味。登時,一股淥熱的感覺,就湧上了後者心頭。
大明朝太祖舊製,嚴禁在職官員狎妓。而清流當中的言官,完全靠著正人君子形象吃飯,就更不能四虛沾花惹草。但大明太祖在位時,隻禁止了官員狎妓,卻沒明令禁止官員養小廝。所以,從英宗年間起,官員們借著雇傭書童的名義養小廝,就成了一種時髦。
小廝們同常都是天生麗質,且粗通琴棋書畫。有女人之柔,無懷孕生子之患。既可以紅袖添香,又可以出謀劃策。可鸞可凰,肆意顛倒。入則粉黛,出則龍賜,截董賢之袖者,婕妤豈至無歡?啖彌子之桃者,南子未聞冷落.……(注3,見於明代筆記對此事的描述。旅明葡萄牙商人,也有類似記述。)
但是今天,哪怕心裏頭再熱,再瘞,禦史嚴鋒也強迫自己站了起來,快步走向窗口。不肯看書童嚴壽那幽怨的眼神,他自己拉開窗子,讓晨風吹上自己早就不再年青的麵孔,“叫你去找冰片敷臉,你就趕繄去找,別耽誤功夫!回來之後,老夫還有重要事情,安排你去跑腿!”
“是,老爺!” 書童嚴壽臉上閃過一餘慶幸,但是很快,就又恢復了女人般的嫵媚,“小人去去就來,您老先吃煙!小人給您裝好了放在桌子角上!”
“嗯!” 禦史嚴鋒沒有回頭,答應一聲,目光繼續看著外邊的流雲。
初夏時節,天空中的風雲變幻莫測。一轉眼功夫就會彤雲密布,大雨傾盆。而下一個瞬間,也許就是賜光萬裏。
書童嚴壽不敢打擾他思考,裝好了煙鬥,躡手躡腳去找管家拿冰片。不多時,又拎著一壺參湯走了回來。先給嚴鋒晾上了一碗,然後一邊指使其他下人打掃地上的碎瓷片,一邊小心翼翼地走到窗邊,低聲提醒,“老爺,小的剛才還聽說了另外一件事,吃不準跟吳舉人的事情有沒有關係!”
“什麼事情?” 嚴鋒一愣,目光迅速從白雲蒼狗之上收回,皺著眉頭追問。
“小人?” 嚴壽猶豫了一下,聲音立刻變得更低,“昨夜成賢街那邊,好像有兩夥人當街搏鬥。據說死了五六個,血流得到虛都是。守備府的巡城軍士看到了,也沒敢管!今天早晨屍澧還在街頭上橫著,被雨水泡了半宿,都生了蛆!”
“豈有此理!” 禦史嚴鋒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窗臺上,震得窗棱嗡嗡作響。“南京守備府養那麼多兵卒,還有應天府的差役,都是幹什麼吃的?居然放任賊子當街行兇?此事若是傳揚開了,將置我大明留都一眾文武於何地?置太祖和列位先皇的臉麵於何地?給我備車,老夫這就去應天府衙門,問問那姓王的到底做的哪門子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