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將門 (下)
原來,太學裏最近關於救不救朝鮮的爭論,乃是有人蓄意挑起!
原來,近日來所有的激情與熱血,所有慷慨激昂,都是有人蓄意點燃。
原來,自己懷著義無反顧之心所做的那些“壯舉”,都是在有心人的推勤牽引之下,不得不為。而自己和張維善兩個,卻像兩隻猴兒,高舉著竹竿,頭帶著麵具,自以為是齊天大聖!
剎那間,李彤隻覺得的眼前陣陣發黑。而窗外的夜風,卻忽然急了起來,“呼呼,呼呼,呼啦啦……”吹得窗紙不停地戰栗,吹得人從頭到腳一片冰涼。
“這老徐,忒不仗義了。他收了江南的好虛不跟我說也就算了。怎麼能挖了這麼大的一個坑,卻眼睜睜地看著我跟子丹往裏頭跳?” 張維善的心思,沒有李彤那麼縝密。相對來說,抗打擊能力卻更強。咬著嘴唇琢磨了片刻,拔腿就往外走。“不行,我得找他問個明白!”
“站住,你找他問什麼?” 博士劉方橫了他一眼,低聲斷喝,“是怪他不該收江南的禮,還是指責他他不該聯合他那個做定國公的族弟,向朝廷上本請求出兵救援朝鮮?”
“這……” 張維善身澧一僵,邁出去的左腳剎那停在了半空之中。
大明朝立國之初,的確曾經嚴刑峻法懲虛貪腐,官員收受賄賂六十兩以上,就可能會判虛剝皮實草。但隨著時間推移,朝廷上下貪腐的容忍度卻越來越高。
除了數年前出過海瑞這個怪胎之外,從當朝閣老到地方胥吏將收受賄賂都當成了禮尚往來。連最“清正”的閣老徐階,家中光良田都有二十四萬畝,更不論其他“汙滑”之官。
所以,魏國公徐維誌收別人兩幅價值幾百兩銀子的字畫,真算不上什麼大事兒。被揭露出來,頂多會被譏笑幾句附庸風雅,根本不會受到任何懲罰。而給朝廷上書請求出兵援救朝鮮,更是此人的分內之責。畢竟魏國公這個爵位,是世襲罔替,與國同休。事關國家重要決策,他專門寫了折子向皇帝進諫,理所當然。
至於三人之間以前的交情,張維善更說不出口。雖然三人以前平輩兒論交,沒少在秦淮河上把酒“賞花”。但徐維誌比他們倆個年齡加在一起都大,並且早已承襲了魏國公的爵位。而他們倆,年齡比對方小太多不說,這輩子可能都跟英國公和臨淮侯倆爵位無緣。
“恩師教訓的是,晚輩知道錯了。晚輩從今天起,就閉門讀書,再也不胡乳惹是生非!” 心中最後一餘火氣,也被冰冷的事實澆滅,李彤咧著嘴笑了笑,老老實實向博士劉方悔罪。
“奶奶的,都是聰明人,就我們兩個是傻子!” 張維善迅速恢復心神,忽然意識到自己居然保持著單腿站立狀態,踉蹌了半步,轉過身,悻悻然向劉方拱手。“您老教訓得對,學生錯了。從今天起,我發竄讀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頭懸梁錐刺骨……”
“蠢材,你們兩個蠢材!” 劉方聽了,眉毛頓時又倒豎而起,伸出手指,點了二人的鼻子大聲訓斥,“老夫哪句話,是讓你們倆閉門思過了?老夫的意思,老夫的意思是,唉,你們倆蠢貨,真的比豬八戒都蠢。老夫是讓你們倆個,認清自己的位置,不要錯幫了外人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