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將門(中)(1 / 2)

第八章 將門(中)

“紈絝,這人是真正的紈絝!” 李彤和張維善苦著臉以目互視,都在對方眼睛裏看到了恍然大悟的意味。

他們倆,現在終於明白好朋友劉繼業為何發起飆來連四品南京右僉都禦史都揍了,原來根子在這兒。劉繼業的叔叔劉方就是個膽大包天的“潑皮”,他這個做侄兒的耳濡目染,膽子豈能太小?

“你們兩個小皮猴子不服不是?” 還沒等二人想好改怎麼哄對方開心,博士劉方嗬斥聲音已經又響了起來,”不服明天上午自管派人去問,看那上元縣是如何虛理這件案子!老夫可以保證,周士運那膽小鬼,連問都沒膽子問,就會將被擒的刺客連同你今早送去的那幫家夥,一並送到應天府。而接下來,王家肯定斷尾求生,將所有過錯都推到經營寶大祥這一支。然後就是該瘐斃的瘐斃,該缸的頂缸,整個案子斷得漂漂亮亮,卻讓真兇毫發無傷!”

“那個刺殺江南的倭寇,可是勤了火銃。並且江南還是朝鮮的王族?” 張維善越聽越委屈,忍不住大聲反駁。

“一個藩屬小國的王族子弟爾,我大明隨便一個裏長都比他大!” 博士劉方撇了撇嘴,滿臉不屑。“況且俗話說,落難的凰凰不如難,他朝鮮馬上就要亡國了。一個無家可歸的番邦王族子弟,哪值得我天朝的知府,為他花費太多心神?”

與1840年後的中國不同,此時的華夏百姓眼裏,大明可是整個世界的中心所在。越南、朝鮮、緬甸等國,都是大明不屑去征服的藩屬。而日本則是強盜之國,大明厭而遠之。至於新出現的荷蘭、葡萄牙、西班牙,更是化外蠻夷,其國人在學會說大明官話之前連上岸的資格都沒有,更甭指望大明官府會管他們的死活!

所以,如果此刻朝鮮沒有瀕臨被日本吞並,看在江南好歹也是皇親國戚的份上,大明朝的官員,也許還會多少拿他遇刺案子認真一些,多少還會想著給外藩國王一個過得去的交代。而既然朝鮮馬上就要亡於日本,大明朝的官吏,才不會像後世一樣,去給一個普通外國人連夜去追自行車!

“可江南,江南畢竟,畢竟是咱們南京國子監的貢生!應天府,應天府總不能一點麵子都不給國子監留!”李彤和張維善雖然沒有在後世生活的經驗,卻不認同博士劉方所說的每一個字。隻是,眼下他們沒有半點能力去反駁,僅能反復強調江南跟國子監的關係,以其激發起劉方的護犢之心。

“怎麼會不給,將刺客斬了,將指使刺客殺人的王家少東,判個斬立決。再將從王家抄沒出來的財產隨便分他幾十兩當湯藥錢,還不夠麼?” 博士劉方根本不上當,撇著嘴大聲補充。“真兇都斬了,他還想怎麼樣?難道還指望著應天府的府尹上門道歉,說大明對其保護不周?” (注1:明代除了順天,應天兩府的長官叫府尹之外,其餘都稱知府。)

“那王應泰頂多是窩藏兇手的同夥,怎麼成了幕後指使者?他跟江南何怨何仇,為何……” 張維善一蹦老高,揮舞著手臂大聲質問。然而,話說了一半兒,他又像泄了氣的皮球般蔫了下去,“恩師您說得對,這樣結案最省事兒。至於江南和王應泰之間的仇恨,可以隨便編。反正王應泰也是死,買兇殺人,比勾結倭寇死得還幹凈一些!王家其他各支,也可以從容腕身!”

“你倒是聰明!”見張維善孺子可教,劉方臉上立刻露出了幾分欣慰的表情。點點頭,笑著誇獎。

“我隻是替江南覺得委屈!” 張維善的嘴巴扁了扁,滿臉無可奈何。“好好關起門來讀書,誰都不招,誰都沒惹。偶爾出門跟同學比試,就差點死於刺客之手……”

“關起門來好好讀書?他要是真的關起門來好好讀書,刺客為何會盯上他?” 博士劉方臉上的欣慰,再度化成了不屑,瞟了張維善一眼,冷冷地道。

“他肯定沒招惹倭寇,更沒招惹上王家!” 張維善當然不服氣,梗著脖子大聲回應。

“那你來告訴老夫,他上上月初十休沐,拉著你去了哪?上月初七,又請你幫他買了什麼?再近一些,本月初三呢,他去了誰家?” 劉方又瞟了他一眼,問題宛若連珠利箭。

張維善被問得滿頭霧水,皺著眉頭低聲回應,“他,他上上月初十,拉著我去了流觴軒,買了一幅草聖張旭的真跡。上月,上月初七,他,他托我從別人手裏輾轉淘了一張畫,是閻立本一幅《異國鬥寶圖》。本月初三我不知道,他大概去的是牛首山一代憑吊南唐那兩個窩囊廢皇帝了吧,應該是,我記得他回來還跟我說過李後主的什麼詞!恩師,你怎麼知道我跟他在一起?” (注2: 閻立本,唐代著名畫家,建築大師。淩煙閣功臣像,就是他所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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