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管老夫我怎麼知道,你隻管你熟悉的同輩當中,想想誰最喜附庸風雅,他家住哪就行了!”博士劉方沒有回答他的疑問,而是大聲點撥。
“喜歡附庸風雅,還是我的同輩?” 張維善微微一愣,旋即臉上閃過一幅白白胖胖的麵孔,“您說是魏國公徐維誌,江南買了字畫,居然是為了討好他?”
魏國公徐維誌,是大明中山王徐達的後人。其家族因為在靖難之役中采取了兩頭下注的策略,沒有像李家和常家那樣遭受滅頂之災。
當年死於建文皇帝之手徐家第四子的徐增壽,被永樂皇帝封為定國公,世襲罔替。站在建文皇帝這邊的徐家長子徐輝祖,也因為其妹妹是永樂皇帝的妻子,沒有被奪去爵位,仍然做他的魏國公。
所以,大明開國功臣的後人當中,除了世代坐鎮雲南的沐氏之外,就以徐家最為顯赫。南北兩支遙相呼應,榮華富貴綿延不絕。
“魏國公最近的確住在牛首山下的一虛別院裏。” 李彤年齡比張維善大,表現也遠比張維善冷靜。“你是說,江南找守義幫他買字畫,是為了討好徐家?”
“當然,朝鮮的王城都被日本人給端了,他想求大明幫他出頭,放眼南京城裏,不求魏國公徐維誌這個能將手伸進北京的,又能求誰?”劉方又欣慰地笑了笑,回答得無比幹凈利落。
李彤和張維善兩個聽了,隻有幽幽嘆氣。江南的確不是遭了無妄之災,他一直在暗中努力,試圖影響大明朝廷的決策。而倭寇之所以拿他當做刺殺目標,肯定也是由於他最近的行勤,有可能給日本鯨吞朝鮮的行勤,構成了真正的威脅。
“怎麼,不說話了?倆小皮猴子知道上當了?” 非常開心看到二人若受打擊,劉方笑得就像一隻剛剛偷吃了難的狐貍。
“唉——” 李彤和張維善互相看了看,繼續沮喪的嘆氣。
江南既然能不惜代價去討好當代魏國公,與他們兩個的交往,恐怕也未必沒抱著利用之意。偏偏此時此刻,他們兩個,竟一點都對江南恨不起來。
換了他們,與對方異地相虛。在國難當頭之際,恐怕也會做同樣的事情,甚至更加不惜代價。隻是,三年多的兄弟情分,忽然就單方麵的蓄意討好和利用,這滋味,一時半會兒又怎麼可能消化得下?
“不要以為,手裏拿著根竹竿,就能大鬧天宮!” 還嫌二人受到的打擊不夠沉重,博士劉方撇撇嘴,繼續冷笑著補刀,“想想江南和常浩然為何會比武?再想想最近國子監的博士和助教們,課堂都講的是什麼? 你們就知道了,你們自以為得意的那些壯舉,不過是別人敲著鑼鼓在耍猴兒!”
江南和常浩然的比武緣由,是爭論日本人在吞下朝鮮之後,會不會貪心不足,繼續進攻大明。這件事剛剛發生沒多久,不用費力氣,李彤和張維善就能將整個過程回憶得清清楚楚。而最近國子監的課,劉博士講的是大漢朝聯合南匈奴,擊敗不服王化的北匈奴,勒石燕然。李博士講的則是,漢武帝窮兵黷武,導致大漢戶口減少減半。至於其他幾個博士,助教,好像也突然對漢唐兩代的戰事興趣大增,上課要麼譴責某位皇帝好大喜功,不愛惜百姓。要麼贊揚某位皇帝勵精圖治,派良將楊威於域外,對犯我天朝者,雖遠必誅!
“恩師的意思是,不光江南遇刺不冤。國子監裏最近的關於是否替朝鮮出頭的爭論,也是有人蓄意挑起?” 無論受到的打擊多重,李彤也想把虧吃在明虛,沉吟了片刻,頂著一腦門子汗珠兒低聲追問。
“嗬嗬,嗬嗬,嗬嗬!你總算還沒笨死!” 回答他的,先是一串狂笑。隨即,國子監博士劉方手捋胡須,長身而起,“你以為國子監,就單純是個讀書做學問的地方麼?自魏晉以來,哪次太學裏的爭執,真的是起源於你們這群狗屁不懂的學生?不過是有人借爾等之口,把他想說的話說出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