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嬰聞言一怔,又是久久地沉默。
“如果這是你的願望……那好,我成全你。”
虞子嬰說完這句話後,便一掌劈暈了他。
當乞丐再次醒來時,整個人驚慌失措,直到發現虞子嬰並沒有離開,而是在沙漠中靠著一塊石頭闔目而睡,他才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他們兩人又繼續像之前一樣,徒步行走,但不同的是,每晚他都會被虞子嬰劈暈,並且在睡夢之中,他總能感覺到一股令人心安的暖流在身體內溫養著他那一具殘破不堪的身軀。
夢中的他有著從來沒有過的安心與溫暖,然而第二天醒來時,卻總是一具冰冷的身軀。
第五日,他們終於告別了蒼茫孤寂的荒郊野外,來到一座臨交朝淵國的貿易小鎮駐步。
趕路數日,吃不好睡不好,乞丐以為虞子嬰會丟下他獨自去找一間客棧休息梳洗,卻沒想到她進城的第一件事情是將他帶到一家成衣店內。
成衣店的老板看到虞子嬰時笑顏盛開,熱情地給她介紹各種最新款式的衣服,然而虞子嬰都一口回絕,直接將乞丐扯進店裏,指著他道:“幫他打理一下,換身衣服。”
店家一看跟泥裏滾出來的乞丐,一手捂著鼻,一邊連忙怒道:“這、這是什麼人,趕緊滾出去,出去,咱們這裏可是賣的高檔衣物,弄髒了怕是賣了你都賠不起!”
乞丐漠然著神色站在那裏,不躲不避,像石碑一樣。
虞子嬰掏出一錠銀子一掌“啪”地一聲重重拍在桌麵上,發出一聲震響,嚇得店家的聲音“啊”一下徒然拔高。
他僵硬地回過頭,看著虞子嬰冷冷盯著他,那直勾勾的黑瞳特別瘮人,當看到那一隻白白嫩嫩的小手掌移開後,那被拍扁後鑲嵌進桌麵的銀餅子後,更是整個人駭得直打擺子。
“這錠銀子夠不夠?”
店家聽到虞子嬰那跟死神一樣冰冷的聲音時,整個人都淚奔了:“夠……夠了。”
店家立即召了兩個小僮將乞丐拉進內院,他顫抖著臉皮讓虞子嬰稍待後,也雙腿發軟頭腦發暈地進去忙活了。
他這是寧願去幹下人的活,也不想獨自麵對眼前這個活閻羅了!
虞子嬰坐姿筆直,坐在雅間整整喝了一壺茶水,這時店家才將乞丐給帶了出來。
虞子嬰抬眸看去,想必是替他清洗過了,一出來便有一種皂清香味,他頭發還是半濕著,穿了一身幹淨又溫暖的青薄襖,袖子跟襟間都繡著褐色莠枝,他頭發朝後梳得十分整齊,因此也完全將那一張疤痕臉露了出來。
店家都小僮都不願意看他這張鬼臉,當然,他們更不願意看虞子嬰這個煞神,所以店家帶著乞丐一出來,便哈腰鞠躬跟請神一樣將他們請了出去,然後也顧不得要做生意,直接啪地一下將門給關閉了起來。
站在門口的乞丐有些手足無措,主要是虞子嬰的目光至他出來以後,便一直盯著他。
他眼珠子動了動,垂下頭想避開她的視線,可又有點舍不得,跟自虐似的,他僵硬著脖子,任她看著,直到額頭沁滿汗水,手腳因用力過猛麻木。
這時,虞子嬰移開了視線,她任他站在那裏,看到旁邊有一個小攤正在賣各種麵具跟燈籠,她掃過一眼,放下一顆裸銀,便從中挑了一張漆麵光滑的銅色麵具遞給他。
“你叫什麼?”
乞丐有些受寵若驚地接過麵具戴上,一愣:“請主人賜名。”
“我不是你的主人!”
似被“主人”兩個字惹怒,虞子嬰瞪了他一眼,但在與他四目相接之際,又飛速移開眼睛,聲音徒然有些別扭。
他於是立刻轉口:“我沒有名字。”
哼,沒名字!好一個沒有名字!連祖宗的姓氏都能夠忘記!
虞子嬰沉下氣息,眼底劃過一道光,視線在他身上繞了一圈,便道:“木堯,以後這就是你的字。”
木堯?
乞丐想不通這個名字有什麼意義,但隻要是虞子嬰取的她都沒有異議,很是乖順地點了點頭。
虞子嬰帶著他走了幾步,視線瞥過他的腳,因為那一家是專門做高檔服裝,裏麵並沒有配賣的鞋,所以他仍舊光裸著一雙腳。
因為經過清洗,那一雙暴露在空氣中的腳,膚色在陽光下竟白得有些晃眼,因此顯得腳上那些綻口翻開的傷觸目驚心。
虞子嬰沒有說什麼,但接下來卻帶著他直接來到一家醫館,虞子嬰叫來大夫替他的雙腳上藥後,交待一句等著便獨自出去了。
木堯看到她走,一時心底又急又痛,卻又不敢開口詢問她這是要去哪裏,左等右等,眼睛一直盯著門口方向,當他心急如焚正想不顧腳傷直接下地時,虞子嬰回來了。
看他的腳已經包紮好了,她順手扔給他一包東西,木堯疑惑地打開一看,卻是一雙嶄新的布鞋。
他抱著布鞋有些呆了,久久移不開眼睛,最後終於忍不住顫抖著聲音,紅著眼問道:“我能問一下,你……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嗎?”
虞子嬰抿著雙唇倏地轉過身,沒有說話,朝門邊走去。
聽到身後傳來鐵了心一樣跟隨的腳步聲音,她停了下來,才道:“你若不後悔,執意不肯離去,那麼以後你就是我的俘虜,你……將沒有自由了。”
而木堯聞言一震,複雜又驚喜地看著停下來的那一道冷漠挺直的背影。
她為什麼要這樣說,她是察覺出什麼……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