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知道你們卑鄙了,亦知道你們乃蠻夷海外之民從小缺少教養,所以從沒有想過你們身上能有什麼道義,隻是意外你們自己也知道這件事情。”惰朝他微微一笑,薄唇淡色,眸底是一種全然漠視的輕蔑。
“你真的是在找死啊——!”
惰的這一句話,算是徹底激怒了殷聖七領主,天魔、九宮跟虎豹三人同時對他出手,他們破空之聲瞬間衝天而發,化為一條條柔韌而淩厲的黑影,毒蛇一般向惰劈頭抽來。
惰眼底閃過一絲譏誚冷意,不緊不慢地朝前相迎,將戰局拉離虞子嬰,他雍容的白狐裘袍迎風而揚,姿態如春華流光瀉意,墨發翩絰舞動,指尖不知何時已纏繞著如銀蛇電閃一般的鋼線射出,剛開始時隻是泛光的一道,片刻之間便撒出織密如網,那柔韌的絲線就像一隻獰獵的蜘蛛,將天魔等人前路頃刻盡數擋住。
三人一愣,連忙祭出隨身武器相擋,卻一時承受不住力道,瞪著眼咬緊牙關而連連趔趄退後,隻聽見他們兵刃相接的位置發出“嗤嗤嗤嗤”的電光火花。
虞子嬰睜著大眼,小臉怔怔地。
“惰的武功好像變得更厲害了。”
“因為他身上玄束解除了,自然武藝會更精進一些~”色欲輕柔地撫過唇角,如春色迷人。
“就止步於前吧,否則一不小心缺胳膊斷腿地回去,恐怕你們便真的成了殷聖之恥的代表了。”惰闊袍似蝶揚起,又被他輕斂背於身後,淺笑慵懶。
“很好!越厲害的人挑戰起來便越令人興奮!惰皇,讓我來會一會你吧。”皇極也來了興致,他呸呸兩口於掌中,將長劍一揮,繃帶便化為萬千布榍飛揚,拔身而起。
虞子嬰黑瞳幽深,她抿緊雙唇:“另外三個會選擇偷襲。”
此話剛落,就在皇極身形方起未起的瞬間,剛剛的另外三道黑影亦駭然從惰身後的電射而出。
於是惰這邊的情況,便轉瞬從一對三,變成了一對四,而其中一個還是殷聖第一高手。
嫉妒掃了全身緊繃、麵容嚴峻的虞子嬰一眼,碧眸那原本毫無感情的眸光,變得若有所思。
他削薄殷紅的唇角,扯出一抹淺嘲的笑,卻甘之如飴,而那冷漠刻薄近乎蒼白病態的清秀無匹的容顏,仿佛也為這一點點的笑容,生出一種不一樣的成熟璀璨的顏色。
他轉過目光,注視著祭壇上方的打鬥:“像這麼有趣的事情,怎麼能夠缺了本殿的加入呢~”
他展開雙臂,已疾步蹬前,一躍似白鵠淩空彎折,重重地在祭壇登場。
“既然嫉殿有興趣,那不如咱們也一塊兒來玩幾手吧?”飛煙看著嫉妒那張漂亮妖冶的美少年麵容,眼睛徒然一亮,淺笑眨眼地柔聲問道。
“醜八怪,別以為你笑一下便能勾引到本殿,本殿最討厭你這種醜女人恬不自恥地騷首弄姿了,嘔——惡心死了!”
嫉妒撥了撥額前細碎額發,一臉的唾棄跟厭惡突,朝飛煙猛吐口水。
而他的發難,令飛煙一愣,接著整張嬌俏可愛的小臉變得各種扭曲漲紅。
“你說誰是醜、八、怪、啊?!”
飛煙自認自己絕非什麼絕世大美人,但卻也是一個水嫩可愛的小美女,但偏偏這個男人的眼前是長偏了還是眼瞎了,竟敢說她是醜八怪!
“醜八怪就是你!”嫉妒一臉鄙視地指著她,表情仿佛在說——除了你還有誰。
“啊啊啊——”飛煙被氣得頭頂冒煙,她握緊雙拳,閉著眼睛,便大聲尖叫了起來。
但她沒有動手,隻因她身後兩道身影化為一條條狂暴凶猛的毒龍,迅捷無比地向嫉妒衝去,嫉妒冷酷獰笑一聲,揮出血鐮,便交上了手了。
而色欲則一直不動不移地護著虞子嬰,當從祭壇那廂打鬥產生的罡風撞來時,都被他無形之中盡數化開了。
九聖使看著前方一片混亂打鬥的場景,一臉複雜糾結地道:“聖主,現在那我們怎麼做?”
按理來說,他們這方肯定是幫殷聖的,但看到看到滿池的血色與屬於自己人散掉一地的慘烈屍骸,他們心中窒痛,卻有了遲疑。
聖主目光茫然而空洞地望著虛空之處,唇色泛白,他喃喃道:“為什麼偏偏是他們七個……”
見聖主神思不屬,九聖使一臉擔憂地喊道:“聖主!您要振作點!”
“既然他們這一趟來了,便不能讓他們再活著回去了。”聖主將滯緩的目光拖至七領主身上,一點一點染黑,變成深不可測,眼中劃過一道冷酷而絕裂的光芒。
他轉過身,望著祭壇棺槨那鋪陣延伸至殿頂穹頂的鎖鏈靜怔一會兒,然後走向虞子嬰。
虞子嬰蹙眉,若有所感地轉過頭去。
聖主一顫,他暗中攥緊手心,朝她輕聲道:“這祭壇其實亦是一個隱形的陣法,其目的既是為騰蛇祖先地下之魂尋覓一處安身之所,亦是為了緊急關頭守護騰蛇數百年基業。”
虞子嬰雙瞳極黑,清冷白皙麵容無波無喜,僅靜默地看著他。
聖主知道她並不信他,他垂下視線,解釋道:“其實任何謹密的機關都會隨著時間的消逝出現缺點,這缺點就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關於騰蛇祭壇設置的限製跟阻擋外者進入會出現漏洞,譬如斷龍閘門會不穩,而根據這個缺點漏洞,騰蛇後代又設計了一個陣法,名叫棺鎮陣,留給後人以備不時之需的後路,這個陣是騰蛇一族一生的心血,亦是祖先留下自己的後代在騰蛇祭壇唯一的退路。”
虞子嬰眸光閃爍一瞬,聽懂了,卻心生冷意。
原來騰蛇祭壇並非隻有一個出口,其實暗中還有一個緊急的逃生出口,這一切他心中一直有數,並對騰蛇祭壇內部禦敵的結構機關了然於心,但他卻從頭到尾不透露一字一句信息,佯裝不知,極盡降盡存在感退縮人後,這令虞子嬰不得不懷疑,他其實除了為得到婚約書之外,心中另有打算。
“這棺鎮陣法有主副兩陣,以主陣為主,副陣為攻,如今主陣是完好的,且開啟的方式我們也已經將它找出來了,所以……子嬰,你跟我一塊兒走吧。”
聖主說完這句,其實心底很緊張,亦有些擔憂,他一向的冷靜跟漠然到了虞子嬰這裏總是潰不成軍,他緊攥的手心不斷地冒汗,他不敢去看虞子嬰的眼睛,因為那會讓他更緊張,所以僅朝虞子嬰伸出一隻手,指尖小弧度地微顫,帶著一種卑微的希冀與懇求。
虞子嬰盯著他的手,微微蹙眉,視線平靜得不可思議。
沒有考慮,她直接漠然地退後一步。
——這是沒有商量餘地地直接表示拒絕了。
她是不可能丟下嫉妒跟惰兩人離開的,哪怕是猶豫一下,她都不會!
她輕眨柔軟羽翎般睫毛,旋過視線瞥向纏鬥著七領主的惰跟嫉妒,小臉帶著一種深刻的認真,她似經過長久感念抑或憣然醒悟般,啞聲而低沉道:“我從來沒有一刻這麼強烈地感受過……我跟他們是一體的。”
他們活,她在,他們死,她不會逃,她便留下來替他們報仇。
嫉妒跟她說,豬妖,我絕對不會讓他們傷害你一根毫毛的——以我嫉妒的全部尊嚴跟生命發誓!
孰不知,她同時亦在心底對他們發了誓——她虞子嬰亦以她的全部尊嚴跟生命發誓,永對他們不離不棄,誰若傷他們一分一毫,她亦會不死不休!
任誰在這一刻都能夠看出虞子嬰眼中那如山似石一般堅定的決心。
聖主瞳仁破碎,雙唇似劇痛地顫動著。
他也從來沒有這一刻這麼確定過,她選擇的,或許永遠都不可能是他了……
為什麼?為什麼最終結局還是這樣?
這時,虞子嬰身後一直沉默的色欲嘴角泛起一抹詭譎的微笑,一拂衣袖,一股異香便從他衣袍子內飄了出來,像一線一縷粉紅的幽魂,纏繞住了虞子嬰,她徒然一僵,隻覺手腳一瞬間便變得麻木,失去了力量,不等她轉過身,色欲已先一步將虞子嬰攬腰抱起,不容分說地將她直接扔給了聖主。
“小乖,別再任性了,若你留在這裏,隻會是一個累贅的……你還是跟他走吧。”
聖主下意識將虞子嬰牢牢抱住,眼中帶著顯而易見的驚訝,而虞子嬰則強扭過頭去,小臉一片冷冽,震驚陌生而幽沉地死死盯著色欲。
——色欲,你若真這麼做,我不會原諒你的!
色欲知道她在生氣,很氣很氣的那種,因為他罔顧了她的意願,但他卻並不擔心,隻是對她一臉縱容寵溺地笑著。
“小乖,乖乖地睡一覺,很快……很快,這裏的一切都會結束的。”
結束?什麼會結束?
虞子嬰一陣恍惚,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在扭曲渙散,她覺得眼皮似鉛一樣越來越重,她撐著一條縫隙,努力辨清了色欲的方向,雙唇無聲地動了動,然後十分艱難、滯慢地朝色欲伸出手。
——別、別留下、下我一個、人。
色欲盯著她的嘴唇一張一闔,讀懂了她的字,隻覺心中大慟,麵上的笑全部滯凝住了,幾近維持不住平靜的神色。
明知道這麼做很蠢,但他卻控製不住自己的手,一點一點升起,仿佛跟虞子嬰一樣艱難地緩緩舉起伸出她,然而就是即將觸碰到她的那一刻,虞子嬰已無力,伸向他的手就這樣重重地垂了下去,與他的指尖擦拭而過。
色欲僵直著手臂,盯著她皺著眉頭、陷入昏迷的蒼白小臉,心一下便徹底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