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嬰稍將一身黑得冒泡的冷冽煞氣回收回斂內,便低眉垂眼,靜靜地跟隨著隊伍而行。
若非剛才那人一臉古怪笑意似要摸至她胸前,她亦不會做出如此莽撞之事,但既然做,便要做絕了,不留半分餘地令他反應,她要令他懼極,怕極,懼極,便敢念也不敢言了。
當然,這種雷霆般的威攝亦隻是一時可奏效,但無妨,待她走遠了,就算他反應過來,拿此事與別人說道,也不見得誰都能拿它當個正事兒,更何況他隻是一名小兵,所謂人輕言微,隻怕有些話傳不出他周圍便會被消蔑了。
一行一百多人,是以隊伍排成兩列而行,而像她的這種馭夫的卑微身份,自是排在隊伍最後麵,而她旁邊另外還有一名馭夫。
這一趟運送牛養的馭夫總共有兩名,一名是取其蒼族主寨內,一名則是蒼部分部落索取一名,兩名馭夫各居住的位置不同,是以至上船後便無招呼,雙方之間並不熟,等同陌生人。
當初虞子嬰會選擇此人亦是經過一番考慮的,以觀人術與微表情探堪,此人最合適她所需,這才大膽取而代之。
“喂,小兒,你剛才對那名士兵做了什麼,為何那堂堂丈夫,會變失驚樣?”旁邊那一少年郎馭夫以一副勉強施尊的語氣問道。
在他看來他是主寨內的馭夫,自然比起虞子嬰這個分支部落的馭夫高其一等,說起話來那自然得擺正位置。
要說,一般隻有長者才喚晚輩小兒,他這口氣不可謂不大,當然關於這一點蒼族常識虞子嬰是不知道的,但她卻聽得明白,這小年郎的口氣十分囂張。
“無事。”對於這種低劣的挑釁,虞子嬰是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因扮演的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少年,所以她自動將聲音轉換成少年郎的清沉微啞,淡聲道。
“你敢不相告?”那穿得像一個羊寶寶的少年郎瞪大眼睛,似被虞子嬰那不識好歹的神色惹怒,頓時湊近便橫眉怒眼。
虞子嬰低下眼:“無可奉告。”
“你敢……!”少年郎被她一噎,眉眼猛跳幾下,本是細聲交語,不經意間聲量突地放大。
“後方何事喧鬧,噤聲!”
這時,前麵驀然地傳來一聲粗曠破鑼的怒喝,卻是一名漁人軍團的士官扭過頭,目光狠戾地掃向他們這邊。
少年郎隻覺耳廓哄地一聲,雙眸放空,腦袋一片空白,驚瑟間,連忙將頭埋進懷中,顫抖著碎步默行,哪裏還敢繼續質問。
虞子嬰抬眸,看那士官已氣勢赳赳地轉過身去,這才將視線轉向身邊已變身鵪鶉的少年郎,依舊淡聲道:“休懼……小事爾。”
虞子嬰很聰慧,像蒼族這種帶著川腔的越話隻聽懂數遍,便能夠簡短地說出,當然若是一口氣說長了,那帶著中原腕調的口音卻還是很容易暴露的。
那少年郎似沒想到虞子嬰被他連累一起被喝斥的時候,還反過來安慰他,他一時呆呆地抬起頭,看到她那被氈毛遮了一大半,隻露出半截的秀美的小頜,精巧挺直的鼻翼,膚色略黃黑卻細膩無暇,心似一跳,莫名有些臉紅,隻是臉色太過黝黑不太顯而已。
蒼族人的膚色都較深,即使是妙齡女子的膚色亦是古銅色的顏色,而虞子嬰沒有藥水將自己的臉塗成像少年郎這般自然黑,隻能稍微易容染黃沉些,雖然比起中原女子的膚白如乳的皮膚相差甚遠,但在蒼族內卻是可以媲美少女的肌膚色了。
這座荒島很大,漁人軍團的人帶著蒼族沿著海岸走了幾裏後,又將他們領向一山林,山林間開辟了一條羊腸石路,石路砌階蜿蜒山路而上,行至半山腰,虞子嬰居高臨下,看到底下海灘上有一支戟兵在操練,遠處有長槍分成四排,林間不遠處也鏟平了一塊林地,上麵亦有布甲士兵在訓練。
並且不難看出,這些兵還是分了三六九等,普通的哨兵在巡邏警戒,高級兵種則因地施才地訓練著。
想不到這麼一窩藏荒島的漁人軍團冶軍甚嚴,甚比軍隊。
虞子嬰突然神色一怔,軍隊?!
沒錯,是軍隊!
虞子嬰終於知道這座島上究竟哪裏讓她一開始便感覺到怪異了,就是這治軍嚴明的情況,不過是一蛇鼠匪盜之地,卻有著大國規矩嚴明的治軍風範,這不是很奇怪嗎?
她又想到之前冷篍所說的話,她說這漁人軍團原本是匪類賊類所求之為財,然而這近幾年卻有了變化,似開始集權攏兵,這說明什麼?
這其中的變故不得不令她往深處想。
“小……嘿,哥們兒,你咋地這麼白,像一個娘兒們似地?”沉寂了一會兒,似受不了這般沉悶壓抑的氣氛,之前那個不甘寂寞的少年郎又湊過來找虞子嬰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