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風光月霽,白衣君侯,舉止間犖犖瑩然,無一不透著清雅,無一不透著精致,其容清絕透色,其姿慵懶貴胄般雍容,但他此時卻……做著宵小之事。
待到詭怪異香隨著火勢化霧淺聲彌漫,縷縷靡緋之煙繚繞如薄紗,熠熠火光之黃白,他啟步走至虞子嬰身邊,無聲無息,如魅影幻覺,撒下一片拉長的黑色陰影。
睡夢之中的虞子嬰似有警覺,全身緊繃一瞬,她削薄的唇角緊抿,眼皮下的珠子滾動急促,卻奈何睜不開那沉重似鉛的眼皮。
來者姿雅趣興致般冷佇於她身前,看著她警惕、掙紮、急促,卻轉醒不得,焦慮痛苦,心生快意之餘,更有一種報複性地惡劣冷眼旁觀。
他似覺隔得遠了,瞧不甚仔細,便微微傾身朝前,溫涼的雄性的氣息頃刻包圍她周身,冰綢黑絲滑落於肩下,順勢一縷蹭於虞子嬰的鼻尖,雖一觸即離,但她卻猝然一震,眉尖聳動幾下,覆長纖毛一扇一扇地。
來者負手而立,眸光淺若忽暗孔明燈,黑垠夜空一點明星,看著虞子嬰從一開始的警覺蹙眉到逐漸氣息趨於平和,神色坦然。
來者麵色微凝,優美柔和的嘴畔勾起一抹雪花般清涼的笑容,看她僅憑一縷氣味,便判斷出什麼,而恢複了平靜睡態,一時心底雜味難辨,似惱似慰似歡。
他幽然歎息一聲,於寂靜夜色之中平添幾分古怪陰涼之意,他伸臂將她攬入懷中,揚臂一轉,便順勢代替了她靠依於蛇軀,而虞子嬰則貼熨在此人溫涼結實的胸膛。
他仰身靠在蛇身,一臂將虞子嬰腦袋按於他懷,臂間是她的暖香如玉,感受到懷中填滿的飽滿,感受到她的溫度與那淺淡如薄荷毓流清新氣息,他斜覆下眼睫。
看她一入懷中,便自然而然地開始調整睡姿,臉上嫩肉蹭其胸膛,壓得鼻翼嗡動,雙唇無意識蠕動撅起,以更舒服的姿態睡沉。
看自己被她反當抱枕手腳並用纏著,來者幽深而陰鬱的眼眸變幻莫測,許久,他忍住想捏扯她那一團壓扁的白皙嫩肉時,將其重重地攬,倏地闔目入眠。
——
翌日,微微細碎光線射入昏暗霧沉的黑土枯林內,虞子嬰眼皮子激烈地顫,驀地大力一下從睡夢中醒來。
她蹙眉左右一觀,眸色陰沉鬱雨,卻不見任何異樣,然,她總感覺前一刻她身邊好像有人存在。
她站了起來,地麵沒有任何人留下的腳印痕跡,隻是空氣之中猶留一縷奇異的香味,她順著香氣信步走到一堆灰燼前,確認了那若淡似無的香氣便是從中散發而得,心中古怪疑惑。
撿起一根木枝在灰中掏了掏,裏麵什麼都沒有。
“莫非是錯覺?”虞子嬰心道,可轉眼一想又不對,她從不曾哪一夜能夠睡得這麼熟沉。
“小黑,昨夜可有什麼異況出現?”虞子嬰看向小黑。
此時小黑動了動盤成一團的蟒軀,圓扁腦袋伏低伸至虞子嬰麵前,純良地睜大一雙漆黑如夜的蛇瞳。
“嘶嘶~”
虞子嬰疑起走前幾步,突地不經意看到臂彎袖間遺落一物,她止步,低垂下視線,兩指撚起一物,於陽光下若隱若現,卻是一根黑亮的發絲,她當即表情一愣。
她默默壓下微眯的睫毛,眉宇間似透澈,似了悟,似新雪落簷皚皚一片,她攥緊拳頭,黑極無光的雙眸一瞬不眨。
——他既來了,卻始終不願意見她一麵。
想著他先前所說的博弈,虞子嬰又狠擰了一下眉頭。
惰此人,真是令她近不得,離不得,親不了,又遠不了!
煩!
——
虞子嬰重新帶上小黑一道趕路,這一路上她盡量能不歇便不停下來,即使休息也絕不入睡,隻閉目養神,果然至此,無機可趁,那暗處“宵小”便再也沒有出現過。
趕路兩日,她便聽到嘩~嘩~的海浪聲,那撲麵而來的鹹濕海風令她提前知曉,她已經來到了漁人軍團的荒島對岸。
隔著一片瓦藍深海,遠處一座淺白島嶼巍然簇麗,那便是漁人軍團的所在駐地。
虞子嬰臨於一座海岸峭壁高處,隔海臨望,隱約能見島嶼上有峭塔數座,衛軍與漁人鮫將來回巡視,前東有漁人軍團的哨兵重重防守,而西南北方向則是陡崖峭壁,那露出水麵的白石山壁呈直線形,滑溜難以攀登不說,左右無任何遮擋物,目標也太大了。
所以說她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島嶼,可能性很低……思至此,虞子嬰站在高處久久未動,海崖邊上,海風陣陣拂麵,她任那涼沁之意灌注她五官,冰冷身軀,心中沉思對策。
“花滿,你說,這次我們能夠成功說服漁人軍團的首領出兵嗎?”一道清亮溫和的男聲至崖底憂衷響起。
有人?虞子嬰側退一步,視線朝下望去。
卻是兩男從旁邊沿著海邊岩石閑走相談,由於隔了一段距離,再加上兩人低頭交談,難觀其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