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侯神色依舊平淡漠然,隻是周身縈繞著一層淡淡的冷洌,他執著一顆雪玉般瑩潤的棋子,就好像根本不曾察覺到眼前的危險情況。
可實際上,虞子嬰知道他稍前手執的是一枚墨玉點漆的黑棋,剛才若非他在最關鍵的時刻出手,彎指扣在指尖,屈手彈了出去,以幾顆墨玉棋子以破空之勢擲撞於迎麵而來的天雷彈,導致偏離了它們原本的軌跡,恐怕他們這一車廂的人都得集體去閻羅殿那裏報道了。
眼見一擊偷襲不成,不知道從哪裏又突破重圍,衝出六七名手持刀劍飛掠上車廂,嗵嗵鏘鏘幾聲從車廂頭頂響起,車廂得重力撞擊晃動一瞬,舞樂的臉色變了變,眼珠子轉動,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事態怎麼變成了這種發展?
就不知道是別國刺客,還是亡命的強盜啊?!
虞子嬰抱腿屈膝,縮成一團靠在車廂角落,突地,她耳朵顫了顫,第一時間朝左邊偏了偏腦袋,隻見刺地一柄尖刀直刺入車廂,那鋒利的刀刃險險從她鼻尖上擦過。
舞樂剛巧回頭便看到這一幕,嘴巴微張,暗呼道,還真是命大啊,這樣驚險的情況都躲過了!
而青衣侯則連關心的一樣都欠奉,他冷蔑的狹長雙眸像是透視過車廂隔板,直接注視著外麵一舉一動,身形巋然不動。
顯然,他認為這種程度小兒科的刺殺,並不值得他老親自動手,他在等待最終結果。
“是刺客!殺無赦!”
果然,外麵像是停滯了一瞬,接著便傳出一聲暴躁怒吼,將著便是雜七雜八的腳步聲淩亂踏瘋,士兵們就像放閘的黑色潮水一樣湧洶噴來,車廂外即刻便響起了鏘鏘!當當!的兵刃交撞的響聲。
“全力逮捕,不要放走一個!”
哞~~~很快又是一陣粗重踐踏的聲響,轟隆隆地奔踏而來,那仿佛地震一樣驚心的動靜,連挽車的四頭高大駿馬都無法維持冷靜停駐,開始揚蹄伸頸嘶叫,背後整個長形弓頂的車廂被它們扯得左擺動右拖移,簡直天動地搖。
“侯爺!”外麵急遽靠近的嗓音帶著慌張跟急切,但顯得後麵又被什麼阻撓下,不得而近。
舞樂想起剛才他掀簾看到的一幕,那分明是荒野的獸潮來襲,他曾聽過朝淵邊境時不時就會有獸潮奔騰,若遊人不小心碰上了,一時躲避不及絕對就是一場悲劇。
於是,他趕緊將身子縮進車廂內,便妄想抱住青衣侯的大腿,可一觸碰到那雙潤涼,赤裸裸森冷的眼睛,他心中一突,隻覺盛夏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底,透心冷。
那雙鐵灰瞳仁隨著情緒翻滾,最後凝霜成冰藍色澤,就像獄海生波,生冷泛寒,殺著濃重的殺意。
顯然,久拿不下的戰局,讓青衣侯隱生了怒意。
他迅速拉下車廂垂落的一截綢帶,那綢帶連截著頂端,隻聞車廂左翼跟右翼一陣機械啟動哢哢聲響,便是一支弓筋咻咻地疾射如蝗,基本上一射便是數千支短矢。
哞~~哞~~外麵傳出一陣獸吼,淒長震耳欲潰。
他帶著流光的蟒綠衣擺涼涼拂過舞樂撐在車廂的手背,他移向左側矮墩位置,再度拉下一截綢帶,隻見車首從厚寬底部從中間的縫敞開,裏麵藏著數十幾戈或矛,同時朝前一刺,那些準備攀車的敵人便被刺了個腹破胸穿,再也不敢欺近。
而車頂的人則被青衣侯蓄氣一掌,便是如波層蕩漾漸疊,氣鼓破風,震得攀附在車頂的口噴鮮血,飛摔撞地,即使沒有當場氣絕,亦少了半條命。
隻見由青衣侯親自出手,不過短短片刻,便已殲滅重創敵方大部分主力,舞樂頓然安心不少,亦有閑心去關注別的事情,比如這輛車廂的機關,難怪他一直覺得這個馬車廂體異常沉重,每滾一輪便壓軋入土幾寸,原來它是一種小型體“機巧”,能將馬車做得如此奇特而精巧,想必是青衣侯麾下那名叫胡萊的機巧師才能夠做得到吧。
他突然又想到什麼,將視線轉射向虞子嬰,也不知道胖妞是因為嚇傻了,還是腦子被撞傻了,竟表現得異常安靜,他腹誹地撇了撇嘴。
見她聽著外麵轟隆隆獸潮震耳的聲音,側了側耳朵,竟想掀開那木簾窗簾,舞樂當即一驚,一手撐地,大步一跨地衝上前將她的手臂拉進來,怒道:“危險!”
卻沒有想到“危險”二字語音剛落,窗外一刀寒光一閃,便劃了進來,噗——瞬間便劃破他的手臂,看著那一條長長的血痕,他瞠大了眼睛。
而虞子嬰也愣了一下,她抬眼目光沈靜,看他盯著那條受傷的手臂整個人都傻了,或許是因為剛才他的舉動令她稍微動了一個惻隱之心,便抿了抿嘴唇,猶豫地勸戒道:“你現在時運低,還是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