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噓~千萬別得罪虞妹紙(1 / 3)

“咯吱”一腳碾碎一塊焦黑的蠱蟲屍骸,青衣侯襟邊纞鏽藻的綠袍鼓風舞動,意態漠然:“異域如今跟皇朝之間已經水火不容,甚至連表麵功夫都懶得維持了,那麼你的立場呢,世人眼中慈悲為懷的無相國師?”

關於無相真正的身世不僅青衣侯曾暗派探子查過,自他橫空出世,別國更是有著層出不窮的人對他的來曆感到好奇與警惕。

但是至今三年有餘,憑皇朝的能力即使是一個深藏地底三千的人亦都能被挖掘出來,但關於他的身份來曆依舊保持一個秘,這表示要麼他是一個剛誕生的嬰兒,往事一片空白,要麼就是他的勢力強悍得足以能夠抵禦住別國的情報網窺視入侵。

無相澄清如溪的瞳仁平靜無波,周身靜謐如一道分水嶺,隔開的兩重天,仿佛連暗野滲骨的寒風拂近他身邊,亦會漸漸變得溫馴而柔和。

“我已經不再是國師了,鄲單小國早已滅國,無相如今隻是自由之身,實擔不起‘國師’二字,至於異域與皇朝之間的事情,那已經升華為國家大事,自有當政當權者作主,無相一介布衣平民無官無職,且做不到解濟天下,唯有盡平生之力為眾生心靈帶來一絲安慰。”

他話中的意思很簡單,他既然不做別國的國師了,那麼他跟青衣侯之間就不存在著什麼不可調解的矛盾,至於後麵那些似真似的話,則由人心而定,信則認真,不信則忽耳而過。

“所貴聖人之治,不貴其獨治,貴其能與眾共治,無相太自謙了。”青衣侯從手下手中取過素潔綢帕,清理手中汙垢,再取下千魂百骨鏈,漫不經心地說道。

此句出自《子彙》,大概意思就是:聖人治理天下之道的可貴之處,不在於他能夠通過自己的才能獨自治理天下,而在於他能夠集合眾人的智慧治理天下。

看來他一直在提防他聚眾惑言啊……無相但笑不語。

“今日來此本侯隻為私事,你想做什麼,本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希望我們下一次碰見,不會是因為國事。”青衣侯狹長眼眸斜睨他一眼,便冷負轉身,帶著一陣人馬整理事務,啟程離去。

“虞姑娘……”

虞子嬰耷拉著腦袋,亦步亦趨地跟著青衣侯像一條小尾巴走著,本以為沒她什麼事兒了,卻還是被無相喊住了。

她腳步一滯,並沒有回過頭去,而感應到虞子嬰停下的青衣侯亦一頓,減緩了步伐,唯侯爺馬道是瞻的精兵們看侯爺變龜速,他們亦糾結著該怎麼邁步,如今這情形就是所謂一發牽動全身啊。

“你鄲單的親人托我替他們帶來一個口信,他們的事情你不必憂心,他們會照顧好自己的,以後隻希望你也能萬事小心,別再受傷了。”

看著她身上的衣物破損幾角,手背跟臉上皆有血痕擦傷,他眉宇淺顰,忍不住將心底話叮囑了出來。

親人?她腦中頓時浮現出宇文曄跟宇文煜兩兄弟的臉龐,接著是宇文清漣,至於宇文夫婦的形象則顯得模糊許多,比陌生人也強不了多少。

他們會記得給她帶信,還會說這種話?虞子嬰撇撇嘴,冷情的黑瞳全然不信,但是……

“你身體太弱了,應該經常鍛煉曬曬太陽,也不要常年吃素,多吃點蛋類跟肉食。”虞子嬰扭過脖子,別扭地盯著他,硬邦邦地交待著。

雖然知道是假的,可是她承他的情了。

其實她麵對無相總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莫名心虛感,當他偽裝成大祭師的時候,她可以催眠自己也將他當成別人,可如今這層窗戶紙被麵對麵捅破,她尷尬啊。

或許是因為當初太“饑不擇食”,不對,是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做得太極端太荒堂,也或許是因為奪了人家陽元,不顧他像被玩弄成破布娃娃一樣的脆弱,就拍拍屁股就走人,反正如今人家不僅既往不究,麵對她依舊麵善言和,甚至之前猀華算計她時多次暗中相助,都令她更加無顏麵對。

明明之前在鄲單不是已經還了他的人情嗎?她怎麼就是不能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直視他呢?怪哉,虞子嬰擰眉暗自思忱。

無相意外詫目,如墨凝潤涼的雙瞳覃亮了幾分,他柔聲道:“多謝關心,我會注意的。”

虞子嬰眨了眨眼睛,盯著他一會兒,又忍不住眼神轉移。

“走了!”

青衣侯聽著兩人毫無營養的對話,表情遽冷下來,長袍掠起一陣風氣,便沉步離去,想起之前嫉臨走憤罵的話——“沒想到你不僅長得醜陋不堪,還妄想學那些漂亮女人一樣花心”,他此刻心中竟忍不住附和讚同!

這次虞子嬰倒是一言不發,便跟著青衣侯一塊兒走了。

看著他們撤離了鮮卑族,無相凝墨的雙瞳沿著血色地麵,掃視著四處廢墟殘骸,遍地扭曲殘害的屍體,黑焦燃燼的地皮,隨著炙亮的火把光芒逐漸遠處,空氣中剩下的是濃重猩臭的氣味,隻覺整個世界靜得冷人發寒。

生命究竟是什麼?無相輕輕闔睫,輕啟慈潤的雙唇,合掌於夜風中念頌著“往生咒”,反複頌完幾遍,他才睜開眼睛,此刻眼中的悲憫已被麻木跟灰涼替代。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鮮卑族中巫醫已被青衣侯帶走了,若沒有意外應該很快便能查出幕後黑手了吧,其實憑青衣侯的本事,即使不需要大費周章地查詢一番,恐怕也早料這一隴棋是誰引他入局的了吧?

可是接下來他會怎麼做呢?

無相望著天上,那輪被烏雲遮掩了一半的明月,呢喃道:“要變天了……”

當明月徹底被烏霾吞噬掉,他麵目也躲在孤寂的陰影裏,閑雜煩惱的事情漸漸彌散開去,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明明才剛離開的人,隻覺身旁的位置變得孤寂起來,想起佛寺中發生的那件曾經於他來說難以啟齒,甚至覺得帶著侮辱性的事情,或許是由於心境變幻得不同了,如今回憶起來竟有種意猶未盡……無可救藥。

一閉上眼,他甚至可以聞見那個隆春稚嫩花蕊綻入的味道,曾經的痛意與惱意也盡散入風中,仿佛存在一首遙遠的歌謠,輕輕沙啞地一唱再唱,卻印染了一段霏糜與悸動。

“尊上,鮮卑族已滅,如今我們該去哪裏?”暗處有一道暗啞低沉的男聲驟然響起。

無相一震,這才從魔障之中如夢初醒,他凝了凝墨眸,緩緩吐納長一口氣,清明的視線移向東方處。

“朝淵國。”

——

巍峨的巨峰岩上,懸崖陡壁,峰上雲霧繚繞翠林成蔭,峭壁急風凜冽,刮膚生痛,就這樣缺水缺食,被吊了一整天的舞樂整個人就像脫水的魚一樣,有氣無力,時不時痙攣地彈跳一下。

烏雲漸漸散開,明月清輝撒落,不知道何時崖上忽閃一道朦朧身影,他雙手插兜,居高臨下俯視著崖避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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