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褚英身居太子之位的消息不脛而走。
莽古爾泰不敢置信:“這,這怎麼可能呢?!褚英性情暴戾,阿瑪是瘋了嗎!”
皇太極則在內院與自己額娘側福晉葉赫那拉氏商討,他剛剛得知消息,心中同樣很不敢置信:“額娘,你說這是真的嗎?”
“褚英性情暴戾,但上陣殺敵有勇有謀。作為大汗,確實有失公允之嫌。代善甚至更為合適。”
葉赫那拉氏舔了舔幹澀的唇瓣,笑容苦澀,“我的兒,隻可惜年紀上差了一層,否則也該授封貝勒,執掌八旗了。”
說著大顆的眼淚就要往下落,身子搖搖欲墜。
皇太極急忙上前安撫,眼裏藏不住的擔憂害怕。
這些日子,額娘的身子愈發不好了——
好一會兒,葉赫那拉氏的心情才終於平複下來,猶豫了兩秒,又不放心地叮囑道:
“我兒,如今建州正處於擴張的關鍵時期,槍打出頭鳥。你隻需要老老實實保存實力,況且……”
“況且什麼?”皇太極追問。
“況且,我總覺得你阿瑪不會有事。”
皇太極搖頭:“額娘,太醫都說了阿瑪此次恐怕凶多吉少,兒臣親眼所見,不可能會出差錯!額娘,咱們真的要眼睜睜看著什麼也不做嗎?!”
皇太極承認,他確實有些沉不住氣。
可那些哥哥,有哪一個把他放在眼裏?阿瑪重傷未愈,隻有他是最後一個得到消息,姍姍來遲。
他不甘心!
葉赫那拉氏握住皇太極的手緊了緊,“你,你要沉住氣!你阿瑪身強體壯,上陣殺敵,勇猛不凡,又怎麼會是一場風寒就沒了?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真的?”
也許是葉赫那拉氏的話太過斬釘截鐵,皇太極望著額娘蒼白灰敗的臉,沉吟片刻,妥協似的垂下頭。
額娘向來是對的,不是嗎?也許這次也是同樣如此。
皇太極把毛茸茸的腦袋埋進葉赫那拉氏懷裏,聽著淡淡的聲音從上麵傳來,語氣虛弱冷淡:
“暫時按兵不動,不要大意。”
待到皇太極離開,葉赫那拉氏猶自靠在床頭,胸口驀地一疼,喉嚨處瞬間湧上一股腥甜。
“咳咳咳——”
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後,素白的手帕上赫然印著黑紅的血,帶走葉赫那拉氏為數不多的精神氣。
女人蒼白的臉色又灰敗了幾分。
“福晉,奴婢去找太醫,奴婢這就去——”
貼身婢女的臉色簡直要比葉赫那拉氏還要白,嘴上說著要請太醫,跪在地上的腿卻不敢挪動半分,身子抖得跟篩糠似的。
別看福晉平常很好說話,從不為難責罰下人,可誰要是敢自作主張自作聰明地拿主意,那下場……
小婢女狠狠打了個哆嗦,眼前閃過一抹黑紅的血。
“不必了,你下去吧。”
待到婢女退下,昏黃的燈光下,葉赫那拉氏臉色灰敗,呼吸清淺,似乎沒有任何聲音。
若不是湊近些微微起伏的胸膛,任誰也不會懷疑這是一具死屍。
她沒有幾天好活了,葉赫那拉氏無比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
可皇太極又該怎麼辦?
葉赫那拉氏閉了閉眼,她想起性子柔軟雖有能力卻還藏著良善之心的兒子,歎了口氣
她對他無比了解。
如今的皇太極可以掛帥上馬做賢王,可唯一做不成的就是汗王——努爾哈赤屁股下的那個位置。
良善,是他唯一的軟肋。而汗王,不需要任何軟肋。
皇太極,額娘再幫你最後一次……
恍惚間,眼前再度浮現出努爾哈赤俊美無儔充滿男性魅力的臉龐,葉赫那拉氏眼角微微濕潤,相敬如賓的柔情蜜意走馬燈般在眼前劃過。
隻是等女人再次睜開眼時,隻剩下沉甸甸的平靜和漠然。
努爾哈赤的身子漸漸有了氣色,可內院一直病懨懨養病的葉赫那拉氏,卻病去如山倒。
據說,葉赫那拉福晉的善心感動長生天,一命抵一命,為努爾哈赤換回來三十年陽壽。
努爾哈赤前去探望的時候,桌子上的祈福的經書碼得整整齊齊,張張力透紙背,足足有一掌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