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赫那拉氏是個貼心善良的人兒,非但沒有借此邀功,努爾哈赤進來的時候還撐著臥床不起的身子指揮婢女把經書收起來,說是不能讓大汗分心煩憂。
一時間,眾人看待葉赫那拉氏的目光頓時不一樣了。
賺足了男人女人敬佩與憐惜的眼神。
葉赫那拉氏病了快三個月,努爾哈赤一得了空閑便過來。
若不是礙於葉赫那拉氏靜養的身子,其他福晉恨不得日日看望側福晉。誰讓大汗修身養性,別說侍寢了,連見一麵刷刷存在感都難。
皇太極更是焦慮地憔悴了幾分,嘴角的燎泡腫的老高,
看得葉赫那拉氏心疼極了,有心說些什麼,可到底沒能說出口。
小不忍則亂大謀。
“聽說,你今天沒好好吃藥?”
努爾哈赤掖了掖被角,眉心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葉赫那拉氏抿了抿唇,溫和柔弱的臉上露出一抹愧疚的笑。
先是看了努爾哈赤一眼,又瞥了一眼同樣一臉不讚同的皇太極,心裏泛上一股微妙的甜:
“大汗,這藥太苦太苦。妾身喝了這麼多年苦湯,臨了想享受一下口腹之欲。”
瞧瞧,多麼像一家三口啊!
“太醫,福晉身子怎麼樣了?”努爾哈赤皺著眉,看向一旁請脈的太醫。
“大汗,福晉早些年虧空了身子,生產又傷了身子,雖說後來日日調理,但終歸是虛不補受,差了一層。這如今憂思過度,是更添一層愁啊!”
太醫慢慢搖搖頭,表示無能為力,他可是建州最好的大夫。
努爾哈赤沉默了一瞬,莫名升起一股難言的愧疚。
後院裏的女人不多也不少,無一不和聯姻利益掛鉤,勾心鬥角,如葉赫那拉氏這般性情溫順與世無爭的,是少之又少。
努爾哈赤不得不承認,雖說他現在懂得了什麼是無關利益的愛,但在他心裏,葉赫那拉氏總歸是有些分量的。
“額娘,你怎麼能這樣任性?!額娘,兒臣給你去買新鮮的蜜餞甜甜嘴,好不好?”
皇太極忍著泛酸的眼眶,轉身就要去端煮好的藥湯。
葉赫那拉氏搖搖頭,又掙紮著要起身,轉瞬間就趴在床邊咳得昏天黑地。
“額娘……”
“咳咳咳咳——”
幸好太醫還沒走遠,皇太極紅著眼一邊輕拍葉赫那拉氏的背,一邊著急忙慌地讓人把太醫趕緊叫回來。
一瞬間,空蕩蕩的床榻前擠滿了人,葉赫那拉氏母子倆眾星捧月般被圍在中間抱頭痛哭,感性又淚眼淺的小婢女紛紛紅了眼,偷偷摸摸地抹眼淚。
內室充斥著低氣壓,縈繞著一股哀傷的感覺。
隻是葉赫那拉氏是個周到體貼的好人,哪怕神誌不清咳得驚天動地,還不忘關心靜靜坐在一旁的努爾哈赤。
“好了,多大的孩子還忍不住哭鼻子,也不怕你阿瑪笑話?”
皇太極被額娘的這一聲調笑給臊紅了臉,情急之下幹脆找了個無比蹩腳的借口,“額娘,阿瑪,我,我去給額娘重新煮藥。”
太醫也跟著出去,內室隻剩下葉赫那拉氏和努爾哈赤兩個人。
若有似無的溫馨絲絲纏繞在兩人身邊。
“大汗,太醫說了我沒什麼大礙,不過是老毛病罷了。”
葉赫那拉氏柔柔一笑,溫柔地似乎能掐出水來,說出來的話同樣讓人倍感體貼,“大汗還是早些休息去吧。妾身的身子妾身自個兒心裏明白,您可當心萬萬別過去了病氣。”
努爾哈赤隨意靠在床邊,姿態慵懶放鬆。
“你好好休養身子,至於其他的別操心。太醫都說了,你平日就是太過體貼,事事周到,可也記住不能夠委屈了自兒個。”
努爾哈赤也是對葉赫那拉氏倔強的性子沒轍,他早就該勸她多些保留,做人哪兒能事事周全?!
“現在你該和我說說,到底擔心憂慮些什麼?”
葉赫那拉氏先是一愣,然後輕輕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無可奈何的苦笑,隻是搖搖頭。
“臣妾哪有什麼可憂慮的?隻是放不下大汗,放不下皇太極,更放不下這院子裏妾身親手打理的一草一木。還……放不下妾身哭瞎了眼的額娘。若是臨死之前能見一麵額娘,妾身也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