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兒子

慕容盛正在書房裏看邊關送來的調兵邸報,忽聽外麵一陣喧嘩,皺了一下眉,「啪」的一聲兒將邸報扣在桌子上,喝道:「誰在外麵?」

內侍戰戰兢兢的出去看了看,轉頭又回來,道:「回陛下,是誠靖王,正在殿門口呢,說要見陛下,因著陛下之前放了話兒不讓王爺進來,所以門口的侍衛攔著呢。」

慕容盛並沒有說話,隻是盯著那內侍看了片刻,把那內侍嚇得有些後脊樑發毛,隻不過慕容盛其實並沒有看他,隻是在想事情。

慕容盛隨手拿起桌角上壓在最底下的那一摞畫軸,攤在自己麵前,隨即才道:「宣他進來。」

「是。」

內侍應了,趨步出去,生怕誠靖王已經走了,過了不到一會子功夫,慕容縝就大步走了進來。

慕容盛揮了揮手,示意內侍退出去,內侍又應了一聲,才規規矩矩的退了出去。

慕容縝有很長時間沒見過慕容盛,乍一見到,心裏頓時有些翻滾,不免多看了一眼,隻是當慕容盛抬頭的時候,他又立馬低下頭,跪在地上給對方請安。

慕容盛笑道:「你來的正好,快起來,幫朕來看看這些個。」

說著隨意舉起一個畫軸,笑道:「大臣們總是嫌朕的後宮太少,沒有太子,又到了選妃的時候,你來幫朕看看,哪個顏色最好。」

慕容縝聽了,臉上頓時有一瞬間的苦澀,隻不過生吞下肚裏,道:「這種事情,臣弟怎麼能拿主意,臣弟並不敢置喙,還是陛下看罷。」

慕容盛點了點頭,道:「你剛回來,可物色到想什麼中意的人麼,隻要合得上你的地位身份,朕可以幫你向趙國討來,反正是要聯姻的。」

慕容縝突然抬頭看著他,道:「陛下真的這麼想的?」說著從懷裏將邸報掏出來,道:「既然要和趙國聯姻,那為何還要調兵遣將,恐怕陛下拿臣弟聯姻,隻不過是打個幌子,對不對?」

「啪!」

慕容盛猛地一甩手,將畫軸甩出去,拍案而起,喝道:「慕容縝,你好大的膽子,你是在和誰說話!」

慕容縝被嚇得縮了一下,卻隻是梗著脖子,他自然知道慕容盛的威嚴,這麼些年來,他一直養在皇後身邊,雖然根本看不到這個掛名的兄長幾眼,但終究比其他兄弟走的近,慕容盛心狠手辣,雷厲風行,才不會在乎什麼親人不親人,隻要他覺著你該殺,決計沒有留下的可能性。

慕容盛長舒了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怒火,道:「你出去了這些天,膽子倒越發的大了起來,朕聽說你和唐鬱瑞的關係很好,還揚言要娶人家回來?慕容縝,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問就能問的,不是你想管就能管的,你也該明白你想要反而求不得的太多了,就像唐鬱瑞一樣,不該你知道的就別來問朕,就算你是朕的弟弟,惹急了朕,你明白自己的下場。」

慕容縝低下頭,隻是道:「臣弟和唐家嫡子隻是談得來的,並沒有非分之想。」

慕容盛看了他一眼,對方低著頭,這麼大的個子,反而像個受氣包兒一樣,他是清楚的,自己這個弟弟不管出去多少年,不管在沙場磨礪多少次,自己一罵他,就會像這樣,一臉委屈。

慕容盛放緩了口氣,道:「你回去罷,這些天車馬勞頓,也休息一番,旁的事情無需多管。」

慕容縝抬頭看了一眼龍椅上的人,站著半響沒動,道:「陛下為何要瞞著臣弟,打仗這麼大的事兒,邸報都送到臣弟的府上了,臣弟並不是想要大逆不道的質問陛下,但就是心裏頭不舒服。」

慕容盛笑了一聲,道:「怎麼,你覺得怎麼不舒坦了?」

慕容縝卻支吾著不再說話,他心裏頭就是不舒坦,他心裏最重要的人,最看重的人,拿自己的婚姻大事來做障眼法,慕容縝自然明白國家大事,他無從置喙什麼,但他就是覺得委屈。

慕容盛看著對方的那種眼神,忽然心裏頭一緊,轉過身去背對著他,慢慢開口道:「朕記得幾年前和你說過,你是朕的恩人,如果沒有你慕容縝,朕決計不會登上這個皇位,朕不會害了你,你記著……我不會害你。」

「臣弟沒有指責陛下的意思……臣弟隻是……」

慕容縝說到此處頓了一下,正色道:「如果陛下心意已決,真的要和趙國動兵,臣弟願意請纓出戰,為陛下分憂。」

慕容盛仍然沒有轉過身來,隻是笑了一聲,道:「那個唐鬱瑞可是趙國人,你們的關係不是親厚著呢?你若是要領兵,如何對得起這份義氣?」

「慕容縝打小開始隻是個野孩子……」

慕容縝忽然驢唇不對馬嘴的道:「這輩子都不敢忘記皇上的大恩大德,若要我來選,這世上任何人和任何事都不能和陛下相比,倘或在陛下眼裏,臣弟還不是個廢人,臣弟願意請命。」

「希望你往後能記得今天的話……」

慕容盛點點頭,歎口氣道:「你回去罷,出征的事情並不是今天就算的,還要拿到朝上來商議,你是誠靖王,之後還有的忙。」

慕容縝應了一聲,低頭看了看自己腳邊的畫軸,心裏頭不禁又有些難受,慕容盛的後宮不多,至今還沒有太子,朝臣們經常勸陛下多納妃子,還有大臣來讓慕容縝一起勸勸,隻是慕容縝如何說得出口來。

慕容縝拜了一下,退出書房來。

常家的氣數已盡,最近趙國和薑國的仗勢緊張,根本沒有多少收成,兩個兒子又在內鬥,老爺子這口氣嚥不下去,就是不想將家產分給兩個兒子,其實一家人哪有隔夜仇,隻不過錢財多了,這仇也就結大了。

老爺子氣的也是兒子們竟然給自己下毒,要害他的性命,覺得這些年養的就是一窩白眼狼,怎麼也養不熟。

常家老爺子撐不住了,又不能讓常家的店舖倒在自己手裏,這要是哪天作了古,如何去陰曹地府麵對常家的列祖列宗。

常老爺子沒有辦法,又去找了一次唐鬱瑞,隻不過這次沒有請他在酒樓裏,而是登門拜訪。

常老爺子開了條件,常家店舖不能換名兒不能換牌匾,不能愧對這塊牌匾,隻要鬱瑞答應,那麼就願意將常家的鋪子並歸到鬱瑞手下。

鬱瑞答應了下來,常老爺子這才歎氣,覺得心裏頭一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沒成想這樣拖拖拉拉下來,竟然還是叫唐鬱瑞收走了鋪子,隻不過這也是無奈之舉。

鬱瑞接下了鋪子,讓時鉞做管事兒,時鉞雖然年紀輕,但懂得不算少,而且為人很精明踏實,鬱瑞手把手教他,這樣子下來習學的也很快。

隻是鬱瑞萬萬沒想到的是,時鉞剛接手鋪子,就給了江南的總舵一個大臉子,將陳仲恩的麵子駁了個幹淨。

鬱瑞聽說的時候還是常家鋪子裏的老人不服氣時鉞太年輕,所以偷偷過來告的狀,不然鬱瑞也不知有這回事,萬幸的是陳仲恩並沒怎麼支會,也沒有想要討回麵子來。

芷熙道:「奴婢就說嘛,時鉞可不像少爺您,少爺您什麼事兒都能忍著,他對那陳老闆早就有成見,跟江寧那會子不就是嘛,如今讓他逮著和陳老闆談生意的機會,可不要給人臉子,您是知道時鉞那張嘴的。」

鬱瑞笑道:「他馬上就回來,你現在說的歡騰,一會子還說不說?」

芷熙吐了吐舌頭道:「奴婢當他麵才不說呢,奴婢不要自討沒趣,他的嘴能把人說哭了去,奴婢是女子家家的,才不像你們這些爺們兒要光明磊落呢。」

她正說著,就見內間兒的門簾子動了一下,時鉞正好掀開珠簾子走了進來,給鬱瑞請了安。

時鉞正是拉高身子的時候,去了江南談生意進貨幾個月,鬱瑞和芷熙險些不認識他了,芷熙笑道:「人都說『傻大個兒傻大個兒』,果不其然呢,長得高了,果然就又傻又呆了。」

時鉞隻是白了她一眼,芷熙站在鬱瑞後麵不怕他。

時鉞身段子打開了,比之前高了不少,他以前就比鬱瑞身子骨強,如今真出落的像個模樣了。

鬱瑞笑道:「時鉞如今也算是個老闆了,坐下罷。」

時鉞依言坐下來,道:「少爺的腿感覺怎麼樣兒了?我出去這些天了,大夫有按時來下針麼?」

鬱瑞點頭道:「總算是有知覺了,不過站起來還沒力氣。」

芷熙插嘴道:「你可不知道,少爺每次疼的都跟什麼似的,現在小腿也開始疼了,若不是老爺陪著,嘖嘖。」

鬱瑞道:「你這次回來是住這兒還是住外麵?」

時鉞越發的老成了,說話也嚴肅,不怎麼見笑意,眼下才露出些笑意來,道:「我是少爺撿來的,若沒有少爺,如何能有今日的時鉞?隻要少爺不嫌棄,時鉞仍然願意留在這裏。」

鬱瑞點頭道:「我自然不會嫌棄你。」

說著頓了頓又道:「我聽說你前兒幾個在江寧,駁了陳老闆的麵子?」

時鉞也沒撒謊搪塞的意思,幹脆的點點頭,道:「不瞞少爺,確實是這麼回事,陳仲恩要高價買下準備送到京裏來的布,我沒答應,先不管他的目的,先是說收掉這些布匹,那到京城裏的貨源就要斷些時日,雖然賺了陳仲恩的錢,但京城裏斷了貨,信譽就沒了,做生意不就講究這麼些麼,就算你賣貴些,有了信用,害怕旁人不買?好些人拿這事兒咂牙花子,也不知少爺聽說的,是哪一種。」

芷熙無意的笑道:「你還挺能說,少爺才問了一句,那你說陳老闆還能有什麼目的不成?」

她本是無心的話,隻不過陳仲恩和時鉞的事兒,也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時鉞不高興見到陳仲恩,但也不至於用招牌和他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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