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趁火打劫

唐敬替鬱瑞清理幹淨了,將他放在床上,給他塗藥,蓋了被子才轉身出去了。

嶠襄站在門外麵侍候著,看見唐敬出來,趕緊見禮,唐敬道:「你進去,少爺在內間兒睡下了,你去伺候著,別吵醒了少爺。」

嶠襄道:「老爺,傳飯麼,少爺還沒吃東西就睡了?」

唐敬道:「讓廚房溫著,等少爺醒了再端上來。」

說完了,唐敬還有事要做,也沒心情吃飯,想著將事情處理好了,再吃也不遲。

唐敬讓人拿了些銀子給那些同鄉人,又讓人準備車馬,將這些人送的遠遠的,畢竟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而且這些本是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人,把這些搪塞了也就好辦了,縱使真說起來,唐敬也有辦法讓事實變成謠言。

唐敬吩咐弄好了這些,隨即找來了一個家丁,讓他往江寧陳家去一趟,隻說叫陳仲恩來接陳姝回去,旁的什麼也不用多說。

那家丁有些奇怪,隻不過仍然是應了一聲,很快就去準備往江寧去。

誠恕也從外麵回來了,他已經吩咐了人去查當年的事情,唐敬又讓他去整頓一下宅子裏的流言,這件事兒沒讓老太太聽見了怎麼著都好辦,若是讓老太太聽到了風吹草動,必不可少要折騰一番。

誠恕方要領命出去,就聽唐敬叫住他,道:「還有陳姝的事。」

誠恕立馬站住了,轉過身來聽唐敬繼續說。

唐敬接著道:「將陳姝挪到西苑去,找人給我看住了她,還有從陳家來的下人一併都過去,沒有我的話,不讓他們踏出來一步。」

誠恕不禁抬頭看了一眼唐敬,西苑一向是不讓人進的,裏麵隻有零星的幾個下人,裏麵住的自然是一直被傳得神乎其神的溏笙公子,隻不過誠恕好歹在軍營裏跟著唐敬許多年,有些事情他還是能揣度出來的。

溏笙公子並不是什麼簡單的戲子或者琴師,也不隻是單單的臉長得標緻,身段子有多好,他是個胡人,還是從鋮國進獻過來的。

慕容盛登基這些年來,從來不和趙國示弱,慕容盛的血液裏似乎天生流淌著野性,隻有戰爭才是他最渴望的,這樣子的人自然不可能像趙黎進獻什麼美人。

趙黎也是個聰明人,很快轉手將溏笙公子皇恩浩蕩的送給了唐敬。

這些年來在沙場上,誠恕也明白一個道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唐敬之所以將這個琴師放在西苑裏,雖然口頭上不限製他的出入自由,但西苑確實是有很多眼線的。

如今將陳姝放到西苑去,誠恕也能感覺到,老爺恐怕這次是發怒了,多少年了,唐敬都不曾動怒過,就算被皇帝排擠,從一介大將軍下海變成商人,唐敬都不曾動怒過,隻是這一次。

誠恕覺得,不管少爺是不是真的,能讓老爺改變這麼多,都證明了少爺是個有能耐的人。

誠恕應了就出去辦事,因著陳姝也住在正房,唐敬很快就聽到陳姝尖叫的聲音,他皺了皺眉,似乎是怕她的叫聲打擾到鬱瑞休憩,不過誠恕也是會辦事兒的人,很快就聽不到女人的叫聲了。

等這些都辦妥當了,唐敬才命人傳午飯過來,隻是簡單的吃了兩口,外麵忽然急匆匆的走進一個下人來,道:「老爺,宮裏頭來人了!」

唐敬不動聲色,隻是放下筷子,有丫頭碰上盆來請唐敬洗手,之後又有丫頭擎上一塊幹淨的布巾。

唐敬擦了手,這才不緊不慢的出了屋子,宮裏麵再沒有元弼這個人,來傳話兒的是剛升上去的總管,見了唐敬客客氣氣的,絲毫不敢擺鋪子。

笑道:「唐四爺,聖上口諭,西暖閣陛見。請唐四爺更衣進宮罷。」

唐敬都沒有問是什麼事兒,隻是道:「有勞了。」

那公公笑道:「四爺的話嚴重了,奴才隻是傳話兒。」

唐敬讓人請他去正堂稍坐喝茶,自己回去換了衣裳,跟誠恕吩咐了一聲,就乘了轎子,往宮裏頭去了。

趙黎平日裏雖然喜歡算計唐敬,但並不怎麼找唐敬進宮去,畢竟他現在隻是一個商人,在官宦人眼裏,根本上不得檯麵,趙黎就是一麵看不起唐敬,又一麵不得不敬畏他。

這時候卻急匆匆的把唐敬叫進宮去,而且是暖閣,暖閣是趙黎召見大臣議事的地方,因為隔音比旁的地方好,所以基本是軍機要務在暖閣裏議論,像上次找鬱瑞進宮,隻是在禦花園裏頭。

這個地方挑的就不得不讓唐敬皺眉,唐家裏剛剛出了事兒,趙黎就叫他進宮,唐敬心裏有了些計較,必然是趙黎在他的眼皮底下放了眼線。

唐敬到了宮門口,還沒停多長時間,就有內侍過來,說皇上正宣唐四爺進去呢,於是一行人又往裏去,直到了大殿門口,閑雜人等才退了下去,由內監總管引著唐敬到暖閣門前。

那公公隻是站在門口,便不再往前去,唐敬進了暖閣的門,趙黎就坐在龍椅上看折子,聽見他的跫音,隻是撩起眼皮子瞧了一眼。

唐敬進去,內侍就關了門,屋裏頭沒人伺候著,隻剩下唐敬和趙黎。

唐敬給他請安,趙黎笑道:「快起來快起來,如今就朕和你二人,也不必據這些勞什子的禮節,你自己揀個座兒坐下來就好。」

唐敬恭敬的謝了恩,才長身而起,在下手的位置上坐了。

趙黎看起來心情非常好,將折子合起來,扔在桌角,才斜靠在龍椅上,眼睛都笑瞇起來,瞧著唐敬道:「唐四爺近來如何啊?」

唐敬不動聲色,道:「皇上關心,草民惶恐。」

趙黎又笑道:「瞧你這氣色,就像挺好的,托四爺的福,朕過的也挺好,而且還聽說了好消息,讓朕歡心了好一陣子。

唐敬不說話,趙黎繼續道:「你猜是什麼好消息?你一定猜不著的。」

唐敬這個時候卻接話了,道:「皇上的這個好消息,一定是草民不好的消息。」

趙黎笑了一聲,給了唐敬一個賞識的眼神,拍手道:「不愧是唐四爺,隻不過這個時候猜到了,也於事無補,不是麼?唐鬱瑞也不是你真正的兒子,不是麼?」

唐敬並沒有驚訝或者其他的表情,仍然是一副巋然不動的樣子,趙黎道:「啊呀呀,唐四爺為何不著急,難道你是覺著朕不能動你麼?欺君罔上的罪名可不小。」

「如果陛下要動草民,也不至於說這些話兒,陛下召草民進宮來,想必是想借這件事情趁火打劫罷。」

趙黎大方的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道:「朕不動你,也不動你的寶貝兒子,朕的銀錢大半都掌握在你的手裏,還有另外一半掌握在陳家手裏,如何能動你?還指望著唐四爺給朕劃拉些錢財來,是不是。隻是你欺君罔上的罪名可不小,朕不討些好處,總覺著吃了虧,半夜睡這覺都會醒過來。」

唐敬微睨了他一眼,隻是道:「草民正在等著聖上開價。」

趙黎笑道:「和生意人談這些,就是意外的爽快,尤其是和唐四爺談,既然這樣了,朕也就不想再講價。」

他說著臉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換上一臉冷酷漠然的表情,語調也變得沉了,道:「唐鬱瑞不是唐家嫡子的事兒隻有朕知道,倘或你幫朕做掉連赫,朕願意替你保密。」

唐敬聽他這樣說,突然笑了一聲,似乎是聽到了有意思的笑話。

趙黎看著他,道:「朕有什麼話兒,惹得唐四爺這麼高興?啊……朕知道了,因為四爺素來和連卿不和,想必心裏頭也歡心的緊吶?」

「並不是。」

唐敬道:「草民隻是笑連大人,恐怕任何時候,連大人都不會想到,當今的聖上,要置他於死地,畢竟……」

他的話還沒說完,趙黎突然「啪」的一聲拍案而起,冷笑道:「唐四爺別跟朕說什麼畢竟連大人和朕是這麼多年的交情,那又如何,朕是君,他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話兒是不是這麼說的?他該為了趙國做些犧牲出來,朕是在幫他,隻有這樣,他的清明才能被世世代代的傳頌下去,不然他就是個佞臣,是個奸臣!」

唐敬隻是瞧著他,趙黎眼神晃了一下,也看著唐敬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狠心?因為我是個做皇帝的,九五之尊!你能明白麼?我並沒有上過沙場,我也沒有什麼兄弟義氣,不知道和別人出生入死是什麼感覺,隻有旁人能為我出生入死,這就足夠了,你能明白麼?我也沒有一群精忠報國的父親和兄弟們,我一生下來所有的人都告訴我要狡詐,你心裏不險惡就活不下去,我也沒有母親來教給我什麼叫親情什麼叫血脈,如今坐在鳳椅上的太後還在時時刻刻的挑我的錯,你能明白麼?」

趙黎說著,也不知為何,眼睛裏竟然蒙上了一層氤氳,隻不過轉瞬又恢復了平常。

唐敬聽他說完了,才道了一句,「草民雖然不懂,但是聖上的話,草民聽懂了。」

趙黎點頭道:「這樣就好,行了,廢話就不要多說了,現在就告訴朕你打算怎麼做。」

唐敬注視了他一會子,直到看得趙黎有些發毛,唐敬開了口,卻道:「草民隻是希望有一天陛下不會後悔。」

「朕做什麼後悔。」

唐敬並沒在接他的話,道:「皇上無需做太多的事情,隻要將連大人遣到邊關去,不就可以了。」

趙黎冷笑道:「朕以為你能說出什麼來,倘或這麼簡單,也不需要趁火打劫。趙和慶已經作為監軍趕赴了薑國邊境,這時候朕再派連赫過去,豈不就是打草驚蛇?」

唐敬卻笑道:「不然。慶王爺此去是駐守薑國邊界,以免薑國賊子騷擾邊關,而草民說的,是讓連大人去鋮國的邊界走一走。」

趙黎心裏一跳,道:「你這個話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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