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難道看不明白?薑國人雖然好戰,但從不打死侵擾邊境,畢竟他們人少兵少,而且糧食不能自給,如果一旦大麵積開戰,就是自己將自己逼上絕路,但是薑國人為什麼這次這麼積極的示威,陛下想過麼?」

趙黎頓時愣住了,嘴唇顫抖了兩下,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想要開口,卻抑製住了。

唐敬長身而起,與趙黎平視,隻有在這種時候,趙黎才能發覺,這個人根本不是什麼商戶人家,根本不是什麼生意人,他天生長在沙場上,就像是一把塵封起來的寶刀,隻要稍稍打開刀棺,就能感覺到那種震懾人心的光彩。

唐敬笑道:「陛下明白了麼?若不是薑國和慕容盛談好了條件,沒有後顧之憂,又怎麼可能如此肆無忌憚?他在西麵幹擾陛下的眼目,陛下自然要派兵去駐守,慕容盛當然會趁此機會大肆出兵,他之所以這麼急著招誠靖王回去,難道不是因為這個麼?」

趙黎瞪大了眼目狠狠的盯著他,道:「你為何現在才說!誠靖王如今怕是已經到了鋮國境內,你若是早說,朕起碼還能握著這個籌碼。」

唐敬搖頭道:「草民若是早說,陛下必然扣住誠靖王,慕容盛一怒之下火速出兵,陛下要將邊境的百姓生死置於何地。」

趙黎一時啞口無言,心裏也有些慌張,如果真的如唐敬說的,慕容盛打算派兵,那麼自己根本毫無準備,先別說糧餉,水的問題,就是主帥,趙黎心裏也沒有個著落,趙和慶雖紈褲了這些年,但當年的他也算是一個常勝將軍,而此時,趙和慶和魏家軍都去了西麵阻擋薑國,唐敬又下了海,朝廷裏雖然養著一幫眾臣,卻沒有一個可以帶兵。

唐敬道:「陛下既然讓草民出主意,那就將連大人派去領兵,連大人雖是文官出身,但也有武將的底子,想必不會讓陛下失望,尤其這一戰沒準還會正麵和慕容盛交鋒,倘或連大人取勝,平定了侵略自然是好事兒,倘或連大人不幸戰死正和了陛下的心意。不管是哪一邊贏了,陛下都會歡心,豈不妙哉。」

唐敬的話就像是每一個拍馬屁的奸臣一樣,動聽,耐聽,恰到好處的揣摩到了趙黎的心思,可這些話兒真真正正的赤1裸的說出來,趙黎心裏猛地一顫,就像是被人扼住了脖頸,別的他一時喘不過來氣。

趙黎心裏告訴自己,想置連赫於死地,他是皇帝,就像任何一個九五之尊一樣,多疑是天性,臣子可以和聖上一起共患難那是畢生的榮幸,如今位高權重了,功高震主了,就該知道有什麼樣子的下場,當年的唐敬是這樣,如今的連赫也是這樣。

唐敬知道功成隱退,自己提出了退隱,而當年的趙黎還是個不合格的君主,因為一時的仁慈,放了唐敬走,磨練到今日,趙黎自以為不會再仁慈,埋下什麼禍患。

隻不過連赫為什麼不隱退,為什麼不掛冠,不是他還沒有撈夠銀錢,也不是他貪慕權勢,趙黎根本沒有想過,為什麼這麼多年來連赫非要站在他的身邊兒,一而再再而三的越钜去管他,難道真的是連赫不夠聰明,不知道「功高震主」這四個字怎麼寫的麼?

當局者迷,趙黎這個當局者,並沒有看透連赫,也不敢看透自己,這也是為什麼,唐敬會和他說,希望他不要後悔。

趙黎有些渾渾噩噩的,連赫雖然沒打過仗,但他讀過兵書,當年作為伴讀的時候,連赫和趙黎說話,他也想往後做個將軍,上戰場殺敵報國,這幾乎是每一個有抱負的男子都想過的事情,半大的年紀,將軍無疑是他們心中最偉大的抱負。

趙黎想著,自己派連赫掛帥,一定沒有問題的,以連赫的才智,不會讓自己失望,隻不過對方卻是慕容盛,那個久經沙場的鐵將,這一場的結果還是未知的定數。

唐敬道:「草民該說的已經說完了,剩下就是陛下該如何做,草民是不敢置喙的。」

說罷再拜了一下,就站起身來,自顧自打開門走出去,第一眼就看到站在暖閣外麵的連赫,不知他在外麵等了多久。

唐敬倒不會怕暖閣裏麵說的被他聽了去,畢竟這是皇帝和大臣們談論軍機要務的地方,隔音沒得挑。

連赫淡然的看了他一眼,臉上保持著一貫虛偽的溫柔笑意,還主動和唐敬打招呼,道:「唐四爺竟然在這裏。」

唐敬沒有說話,隻是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步子連頓也沒頓就走了。

連赫雖不知道唐敬來宮裏做什麼,隻不過唐敬的那種眼神,讓他心裏一沉,具體是什麼他當然不能僅僅從一個眼神看出來,但就是這種眼神,連赫不由自主的有些窒息。

連赫深吸了一口氣,整頓了一下思緒,這才進了暖閣……

唐敬從宮裏頭回來的時候,鬱瑞已經醒了,嶠襄站在一旁伺候著,鬱瑞睜開眼迷迷糊糊的愣了一會子,突然就省過夢來了,趕緊往被子裏縮了縮,生怕唐敬在自己身上弄了什麼奇怪的痕跡,被嶠襄發現了去。

嶠襄還以為少爺病了,這種大熱天發冷,趕緊道:「少爺,您是哪裏不舒服麼?要不要叫大夫來瞧瞧?」

鬱瑞一聽心裏頭一時心虛,嗓子眼兒也火辣辣的疼,他頭一次這麼嚷過,剛開始還是克製著,隻不過後來聽說書房隔音,又實在是受不了唐敬的折磨,才放肆的呻1吟開來,此時就吃到了苦楚。

他嗓子眼兒發幹,似乎是腫了,喉頭滑動了好幾下,才勉強能發出聲音來,咳了一聲兒,道:「不用……替我倒杯茶來。」

嶠襄聽他聲音發啞,道:「少爺一定是傷了風,快蓋好了,奴婢跟你倒茶去。」

說著轉身提起茶壺來倒出一杯水,鬱瑞鬆了口氣,一麵接過茶杯來喝茶,一麵心想著,□雖然有些脹著疼,但是並不粘膩,也沒有異物感,似乎被清理過了,而且竟然有些清涼。

一想到這樣,忽然就想起唐敬上次給自己的藥膏,臉有些不自主的發熱,一定是唐敬替他上了藥。

鬱瑞喝完了茶,嶠襄道:「少爺餓了沒,已經是下午了,少爺還沒用午膳,老爺臨出門前叫廚房裏熱著,少爺要是用,現在就能端上來。」

鬱瑞一聽她提起來,這時候肚子裏才覺得「嘰裏咕嚕」的亂叫,他本身中午就餓了,又被唐敬這麼折騰,隻顧著睡覺養精蓄銳,就把吃飯忘到了腦後勺去,和疲憊比起來,餓肚子實在是不值一提。

但是現在睡醒了,就覺著肚子裏空蕩蕩的十分難受,他讓嶠襄去弄些吃的,不用太複雜的,嶠襄很快就下去了。

嶠襄前腳出門,鬱瑞就聽見門又被打開了,他以為是嶠襄讓其他下人進來伺候著,哪知道門簾子一動,卻是唐敬轉進了內間兒。

鬱瑞看了他一眼,隨即很淡然的道:「方纔聽嶠襄說你出門去了,這麼快就回來了?」

唐敬走過去,先是摸了摸他的額頭,確保沒有發熱,之後坐在床邊兒,道:「身子難受麼?」

鬱瑞抿了一下嘴唇,說不難受那是假的,說難受又不是鬱瑞的作風,也不知唐敬是不是誠心讓自己尷尬才問的。

其實他可是冤枉了唐敬的好心,唐敬沒聽他回答自己,才又道:「方纔進宮了一趟,這會子沒事兒了自然就回來了。」

鬱瑞一聽,心裏「咯登」一聲,立時抬頭睜大了眼睛去看唐敬,這節骨眼兒上皇上召唐敬進宮,鬱瑞再想不出別的事兒了,沒想到唐家裏麵竟然也有皇帝放進來的眼線。

其實想想也對,唐家這麼多的勢力,皇上怎麼會不安排幾個眼線送進來,怕是唐敬也挑不幹淨。

唐敬看他睜著渾圓的眼眸盯著自己,大大的黑黑的眼眸就像點漆一般,精緻、幹淨、純粹,還有些詫異,滿滿的都是唐敬的倒影。

唐敬禁不住笑了一聲,在鬱瑞半張的嘴唇上咬了一口。

鬱瑞「啊」了一聲,立馬用手摀住自己嘴,不知道為何唐敬這個時候還能和自己鬧,但又不知如何「訓斥」唐敬才好。

唐敬故意道:「皇上召我進宮,你可知道是為的什麼?」

鬱瑞隻是捂著嘴聽著他,還是不言語。

唐敬又道:「皇上已經聽說了流言蜚語,說唐家欺君罔上。」

他說完這話,明顯的看見鬱瑞的喉頭滾動了一下,對方的麵容更是震驚,隱隱的似乎還有些自責在裏麵,再加上鬱瑞天生羸弱惹人見憐的模樣兒,不知是怎麼一副可憐勁兒的光景。

鬱瑞自然不知唐敬是逗自己頑的,畢竟在他的印象裏唐敬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從上輩子未見到他開始,就被傳得神乎其神,隻要是商戶人家,似乎就以唐敬為榮。而見到唐敬以後,鬱瑞更覺得這個人威嚴、嚴肅,哪能料到竟然和自己開玩笑。

唐敬看他這股可憐勁兒,心裏有些隱隱的躁動,他似乎就喜歡看鬱瑞這幅表情,又是脫了衣裳,輾轉在自己身下的時候。

唐敬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裏的躁動,輕笑了一聲,伸手捏住鬱瑞的一邊兒耳垂,慢慢的揉捏著,道:「不過瑞兒既然都表了態,爹爹怎麼可能讓你背什麼罪名。」

鬱瑞頓時就明白了,自己被唐敬耍了,氣的直喘粗氣,瞪著唐敬,拍開他揉弄自己耳朵的手。

這時候嶠襄進來了,後麵還跟著好幾個丫頭,端著廚房一直溫著的吃食過來,一樣樣擺在桌上。

鬱瑞想要下床去,隻不過唐敬已經先一步讓嶠襄拿過一個榻桌來,擺在鬱瑞麵前。

嶠襄見老爺坐在床邊兒,自然不會往前去抻茬兒,老老實實的站在一旁。

唐敬拿了碗筷遞給鬱瑞,鬱瑞握著筷子,肚子裏又是一陣咕嚕,也不知是餓得過了勁兒,沒有力氣,還是被唐敬折騰的過了勁兒,竟然有些握不住筷子,一伸手就開始打顫,好幾次夾起來都被自己顫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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