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身世

魏承安去了邊關,說是戍邊,但在趙國和大鋮邊境,總是有一些薑國人來回騷擾著,隔三差五就要打上一小仗,薑國雖然非常小,又是遊牧民族,糧食布匹都要從趙國和大鋮來買,隻不過這些人驍勇善戰,極其好鬥,慕容盛的父皇在世的時候,曾經和他們打過幾仗,都討不到什麼好處。

如今魏承安過去,並不是在關邊撿個閑職來做做,尤其薑國人最近頻頻來犯。

魏承安本身就想做一個將軍,他的誌向在沙場上,離開了家反而心裏安寧,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到了軍營快一個月了,他才知道,原來聖上指派的監軍,竟然是趙和慶……

邊關在打仗,雖然京城離的很遠,但也是多少受些影響的,例如生意人。

鬱瑞的鋪子和薑國也有些交易,但並不太多,受的影響也不算太大,隻不過常家不同,常家也算是老店了,回頭客固然多,隻不過沒什麼新花樣兒,和唐家陳家不能相比,也就漸漸冷落下來。

薑國因為不能種田,也紡不出布來,總會向趙國或者大鋮開買,現在打上了仗,交易自然就斷了,常家本身在內鬥,一時生意上又吃了緊,就格外的緊迫了。

常家的老爺子年歲大了,也漸漸管不得鋪子上的生意,想著把鋪子交給長子,常家老二身為庶子,給多半個宅子,也就算完了,都是一家人,和和氣氣的比什麼不強。

如今打了仗,生意不景氣,他更不想再管,隻想著把鋪子交給長子,自己清閑幾年,哪成想,這兩個兒子心裏各有一把秤,不鬥得你死我活不算完。

常家老二是機靈性子,知道找別人幫忙,先前找了一回唐敬,又找了一回鬱瑞,事沒成,又去想法子了。

常家長子雖然是悶頭的性子,卻並不怎麼善意,鬧的家裏雞犬不寧。

唐敬將鬱瑞從浴桶裏抱出來的時候,鬱瑞簡直一根手指頭也抬不起來了,他的腰生疼,最疼的地方卻是膝蓋窩,因著唐敬方才把他兩條腿大開著搭在浴桶沿子上,鬱瑞自己掙不下來,就隻能這麼搭著,浴桶的沿子雖然弄得光滑,可也架不住總是磨,鬱瑞覺著自己的膝蓋窩都脫了一層皮了。

唐敬把他放在床上,細細的擦幹淨水漬,才道:「累了就睡罷,我叫人來收拾一下子。」

鬱瑞臉上還有些泛紅,雖然胸膛起伏的不慢,氣息還沒調整回來,卻張不開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嗓子眼兒不止灼燒的難受,更是有些發啞。

鬱瑞連白楞唐敬的力氣都沒了,隻管閉了眼去睡。

唐敬用手輕輕的順著鬱瑞的額頭撫摸,像是哄他睡覺一般,等鬱瑞呼吸穩當了,低下頭來,在他的眉心上親了一下,隨即站起身來讓時鉞進來把浴桶收拾了。

時鉞看少爺已經睡了,也不敢弄大了聲響,輕輕的拾掇了東西,地上濺出來好些水,就跟打了仗似的,時鉞也不知怎麼洗的才能弄成這樣,不過做下人的怎麼敢置喙老爺和少爺,也就沒多說,低頭仔細收拾。

幸而第二天起床的時候,鬱瑞並不需要走路,前去省了太夫人,太夫人愛答不理的一副表情,本該再去省老爺,隻不過鬱瑞一想到昨晚上,唐敬笑的一臉勝券在握,心裏有氣不打一地兒來,就讓時鉞直接備了轎子,去鋪子裏。

時鉞詫異道:「少爺,今兒個老爺沒出門呢,不去省老爺麼?」

鬱瑞幹巴巴的道:「不用去,直接走就行了。」

時鉞還隻當少爺和老爺說好了不過去,就備了轎子。

等鬱瑞出了門,唐敬左等右等不來,才讓嶠襄去看看少爺醒了麼,嶠襄回話說道:「少爺早就醒了,剛才去省了太夫人,這會子出門上鋪子去了。」

唐敬聽了也不著惱,心裏有點兒可惜了一桌子的早飯,本身是想和鬱瑞一起傳飯吃的。

鬱瑞上了鋪子,轎子方在門前落下,突然旁邊過來一個拄著枴杖的老者,那老者衣衫貴氣,身旁還有下人簇擁著,並非普通人家。

老者過來,道:「可是唐少爺?」

鬱瑞不識得他,隻是點頭道:「我就是。」

老者忙道:「老夫姓常想請唐少爺到旁邊兒吃個茶,說幾句話而,不知道唐少爺賞不賞這個臉子。」

鬱瑞一聽,便知道了,原來這個人正是常家的當家人,他來找自己,必然是為了鋪子的事兒。

鬱瑞笑道:「常老爺子真是嚴重了,這個臉自然要賞。」

說著一併往旁邊的酒樓去了,因著時間還早,酒樓裏沒什麼人,常老爺子要了雅間兒,跑堂的就引著眾人進了屋子。

常老爺子親自給鬱瑞倒了一杯茶,鬱瑞趕忙伸手接過來,道:「常老爺子太客氣了,您是長輩,我是晚輩,焉有長輩給晚輩倒茶的道理?」

常老爺子道:「這年頭哪裏還分什麼長輩和晚輩,你有能耐,你就是長輩,沒有能耐的,隻能縮起來,是不是。」

鬱瑞聽他話裏有話,不動聲色的點頭道:「確實是這麼個道理,但也不盡然如此,有好些事情,並不能說誰有能耐就能如何,說到底了,還是有銀錢買不來的物什。」

常老爺子這時候才盯著他上下的打量一番,鬱瑞年紀不算大,但出落的也算是一表人才,方才兩句話句句都戳在常家老爺子的心尖兒上,禁不住感慨一番,這時候才正眼去看鬱瑞。

常家老爺子道:「不瞞您說,我今兒個來,想必唐少爺也知道是為的什麼。」

鬱瑞輕輕呷了一口茶,道:「晚輩就猜一猜,或許是為了您的兩位公子?」

常老爺子重重的歎口氣,道:「養兒子養了這麼多年,都是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的,結果就像養頭狼,扒皮抽筋還嫌你的肉太柴。」

鬱瑞不說話,誰家又不是這樣呢,都是血裏的親緣,隻不過因著不是一個娘,也就分出了別派來,爭得你死我活的,就算是一個娘,也要掙一掙高低大小才行,不為別的,全是權財惹得。

常家老爺子道:「我知道我那不成器的老二來打擾過唐少爺,倘或他說了些什麼不中聽的,唐少爺大人不記小人過,就當吹了陣風……老夫本身以為老二為人太過於奸猾,雖然善於生意上的事兒,但要把家產給他,未免掙得都是黑心錢,隻不過老夫可是真真兒的沒想到,你猜如何……」

常家老爺子一共就兩個兒子,另外還有兩個女兒,大女兒是明媒正娶的結髮妻子所生,隻不過紅顏薄命,剛生了女兒就撒手人寰了,這時候側室給常老爺子生了一個兒子,因為老爺子那時候年紀已經不小了,家裏老太太高興,就給側室扶了正。

這個兒子自然就是常家的長子,後來常家老爺子又納了妾,先後生下一兒一女,自然就是常家老二和瑤秋。這四個兒女裏麵,常老爺子以為隻有妾室的這兩個孩子不聽話,因為自己地位不如別人,所以處處留心,處處算計。

常老爺子聽說了二兒子去找唐鬱瑞的事兒,當時非常生氣,畢竟這是家務事,卻捅到別人那裏去,而且老二的意思是,如果唐家肯幫助自己奪下家產,那麼會分幾成好處給唐家。

家產都是祖宗基業,一點一點流傳下來的,尤其常家這樣祖輩的產業,如今老二為了奪家產,不禁要把常家的東西分出去,常老爺子怎麼能不生氣。

就在常老爺子越發看不上老二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兒,讓老爺子禁不住打擊,所以才狠下心來找唐鬱瑞。

老二聯合了外人來奪家產,老大本身名正言順的就可以繼承,隻是這個時候坐不住了,覺得沒準自己就撈不到一丁半點兒的好處,這時後院的妻妾還給他出主意,說是如果老爺子早點死了,那他的憂慮就少點兒,夜長可就夢多,萬一給老二留了時間,全奪走了怎麼辦。

老爺子沒想到長子是個狠毒的人,為了避免夜長夢多,竟然買通了大夫,在自己的湯藥裏加作料。

老爺子登時氣得不輕,隻是家產這些死物,自己養育了二十幾年的兩個兒子竟然要將自己置於死地。

大戶人家誰不會為了家產而你爭我奪,看著旁人掙,心裏麵兒覺得也就是這麼回事,太符合常理兒了,隻不過真正的發生在自己身上,常家老爺子還是震驚的,差點兒氣死過去。

鬱瑞聽了老爺子說話,他一麵說,說到最後,竟然一麵哽咽,捂著眼睛幾乎老淚縱橫。

鬱瑞並不是不知愁的公子哥兒,雖然他現在在唐家裏頭,就他自己這麼一個兒子,但是上輩子不是,上輩子鬱瑞也是嫡子,生生的被自己的兄弟們坑害死,那種滋味的確是不好受的。

人情的冷暖,遠比任何酷刑都要殘忍的,尤其想要害你的人,還是你至親至近的人,這股滋味兒,鬱瑞也受過。

鬱瑞看常老爺子捂著眼睛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再沒剛才的淡然,也不知安慰他些什麼,畢竟他自己也絕望過,這些是不能釋然的,你要怎麼勸他,才能釋然自己兒子要害自己的事實?

鬱瑞也沒釋然過,幸而老天爺給了他一次機會,再睜開眼的時候,鬱瑞變成了唐家的嫡子,他不會再給任何人害自己的機會,鬱瑞從不想去害別人,去刻薄別人,因為這份痛苦他自己清楚,但是別人也不能來刻薄自己,陷害自己。

鬱瑞瞧著對方的樣子,隻好拿了手邊兒酒館兒裏準備的熱帕子遞給他,常老爺子接在手裏,捂著眼睛又是好一會兒,才將帕子拿下來。

眼睛紅得像棗核兒一樣,卻笑道:「真是見笑了,讓唐公子見笑了。」

鬱瑞道:「所以今兒個老爺子來見晚輩,不知是想讓晚輩做些什麼。」

常老爺子道:「唐少爺也是聰明人,老夫就不拐彎兒抹角了,而且老夫這一大把年紀了,頑不下去了,隻求能安安穩穩的過些日子。」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