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嫁衣

鬱瑞低下頭去,本分的道:「兒子並不敢揣摩爹爹的心思。」

唐敬似乎是笑了一下,道:「說白了,唐家的嫡妻要門當戶對,陳家雖然不在朝為官,但是陳家也算得上最登對的了,這些你都知道……」

他頓了頓又道:「想要當唐家嫡妻的人不在少數,會算計的,會說話的,會辦事兒的數都數不過來,陳姝無疑是最合適的,因為我料得她翻不出天去。況且,陳仲恩的態度你也瞧見了,他撒了手不管,那是最好的。」

鬱瑞隻是老實的聽著,這些他都能想到,隻是他不能想到的是,為何唐敬會跟自己解釋,自己隻不過扮演者唐家兒子這個角兒,若不是唐敬給他的兩間鋪子,他現在還是個有名無實的。

唐敬見他不言語,盯著對方半響,才慢慢的道:「你明白我為何與你說這些?」

鬱瑞抬頭瞧了他一眼,撞見唐敬的目光,又低下頭,隻是道:「兒子不知道。」

唐敬道:「你行事說話兒都這麼仔細,我也不知該歡喜還是憂愁……你知道。」

鬱瑞心口顫了一下,就像被唐敬輕飄飄的一句話狠狠的砸中,他心裏猛的在跳,忽然有些什麼呼之欲出。

唐敬看他仍不言語,拍了拍鬱瑞的肩膀,道:「你是我的兒子,永遠是唐家的嫡子,隻要是你希望的,不要讓我失望。」

唐敬說罷了,抬步往裏走去,穿過通堂,回正房去了。

鬱瑞這才抬起頭來,望著唐敬的背影出神。

趙黎在花園宴請大鋮的誠靖王,連赫自然也會赴宴,因喝了些酒,頭有些發脹,出來走走,就見一個宮女往這邊來。

連赫是認識的,那宮女是琦妃身邊兒的人,連赫還道她是去見聖上的,哪知道那宮女走著一半,看見了連赫,趕忙上前來請安,道:「連大人。」

那宮女道:「琦妃娘娘聽說陛下要處斬元公公?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請問問連大人。」

連赫笑了一下,道:「琦妃娘娘耳目還真是靈通,剛剛的事兒,方才聖上醉了酒,因著元弼說話不謹慎,忤逆了聖意,皇上已經命人將他押出去。」

那宮女驚道:「真是這回事兒!琦妃娘娘遣奴婢來求大人,幫著元弼公公說兩句好話兒罷。」

連赫道:「元弼的事兒怎麼和娘娘牽扯上了,不是連某不幫忙,娘娘還不知皇上鐵了心誰說的動?」

宮女道:「不瞞您說了,娘娘隻是瞎操心的,隻怕皇上因著醉酒誤斬了好人。」

連赫嗤笑一聲兒,道:「去回娘娘的話,陛下是不是真醉,做臣子的不敢置喙,隻是陛下斬的是不是好人,那就另說了,再者,娘娘不知道元弼因何被揪出來麼?還是讓娘娘去問問自己親兄長才好,免得勁兒不打一處擰,適得其反。」

那宮女不敢再多說,隻好去回琦妃娘娘的話去了。

第二日一早,元弼處斬的消息就傳到了唐宅裏,昨夜因著皇上宴請誠靖王喝醉了酒,元弼一句話沒說好聽,就被趙黎糊裏糊塗的推出去斬了,據說第二日趙黎清醒起來,還惋惜了一番,隻是旁的話一句也沒有。

唐敬聽了隻是似笑非笑的嗤了一聲,趙黎看起來糊塗,不過他怎麼可能糊塗,唐敬針對的隻是元弼一個,若是趙黎不糊塗,那徹查牽連的可就廣泛了。

趙黎這樣做還是聰明的舉動,斬了元弼正好合了唐敬的心意,若是做皇帝不能狠,想來趙黎也坐不穩當這個位置。

鬱瑞早起來要往鋪子去,他雖然是管事兒的,但新接手的鋪子,也不能做撒手的掌櫃,好些東西都需要鬱瑞知道,要重新開始習學。

鬱瑞起了就讓時鉞準備轎子,反正也不必去家塾了,就到鋪子去看看。

掌櫃的沒料到唐鬱瑞這麼勤快,一大早的就來了,趕緊將他請進去,又是倒茶又是拿點心。

掌櫃笑道:「少爺吃了早飯沒有?若是沒吃,我讓活計給您從旁邊包些來。」

鬱瑞道:「吃過了,不礙事,您忙您的,我隻是來看看。」

掌櫃哪能嫌棄鬱瑞礙事,巴結還來不及呢,就這功夫,又見外麵有活計跑進內堂來,道:「掌櫃,外麵似乎來了不得了的,您不去看看?」

掌櫃道:「是哪位了不得的人物?」

做生意的就要混個眼緣,大買家來了,掌櫃的少不得要出去客套幾句,和個折算什麼的,甭管錢多錢少,也要去說說話兒,好歹顯得慇勤,這樣人家才愛再來。

那夥計道:「是鋮國來的王爺呢。」

鬱瑞接口道:「誠靖王?」

「正是呢!」

鬱瑞笑道:「這可有緣。」

掌櫃道:「想必是少爺識得?不然少爺出去見見?」

鬱瑞點點頭,掌櫃的慇勤的搶著推輪椅,親自推著鬱瑞往外堂去了。

夥計推開門打起門簾子,就看見慕容縝正坐在椅子上喝茶,鋪子裏挨著牆設了幾把椅子,兩把椅子中間夾著一張小茶桌,若是大主顧來了,免不得端茶倒水的慢慢挑揀。

慕容縝一偏頭也看見了鬱瑞,忙站起來笑道:「你怎麼也在這裏?」

鬱瑞笑道:「你跑到唐家的鋪子買東西,我自然在這裏。」

慕容縝大呼有緣,鬱瑞讓他坐下來,就聽旁邊有人陰陽怪氣的笑道:「原來是唐家的少爺。」

鬱瑞瞧過去,慕容縝並非是一個人來的,身邊兒還跟著一個人,鬱瑞也識得,還是老相識了,姓柳,名喚做柳常秋。

自那日唐敬讓人遣柳常秋去老宅,鬱瑞就再沒見過他,也不知他已經離開了唐家老宅。

柳常秋讓人求唐敬放他出宅,說是思鄉心切準備回家鄉去,可是從小地方兒出來的人,寧肯留在京城裏吃糠咽菜,誰還願意回去,柳常秋隻是找借口離開,並沒有真的想回鄉下。

他出了唐宅,因著時日久了,班子裏早換了主兒,他總是有唱功有身段兒有樣貌,沒有班子也是白搭,柳常秋可不甘心就如此灰頭土臉的走了,但是身上沒銀錢,自然要找個金主才行。

若說給銀錢花,又隨意吃香的喝辣的,這種缺心眼兒的活計,還真是隻有慕容縝幹得出來。

鬱瑞看到柳常秋和慕容縝一併,也沒有太驚訝。

倒是慕容縝道:「你們也認識?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柳常秋笑道:「誰說不是呢,我和唐少爺識得的時候,可比王爺早得多。」

慕容縝沒聽出他的口氣,隻道是柳常秋和鬱瑞也是交心的朋友,於是道:「那咱們去旁邊兒的酒樓坐坐如何,我有兩日沒見過鬱瑞了,你不去家塾,況且這些天聽說唐家老爺要娶親了,我也不好去你家裏叨擾。」

柳常秋一聽唐敬要娶親的事兒,麵上僵了一下,隨即又笑道:「還真有這回事兒?若是娶了嫡妻,可把咱少爺放在什麼地兒啊?」

其實這些慕容縝也有考慮,隻是他再呆也不會說出來,慕容縝還以為柳常秋秉性簡單,因著不管不顧就說出了口。

眼下是在鋪子裏,旁邊兒還有掌櫃和夥計們在,柳常秋盡說些不管不顧的話,也不能叫別人看了笑話去,鬱瑞就道:「既然誠靖王都到了這裏,自然恭敬不如從命,這酒一定要我請才是。」

三人心思不一樣,出了鋪子往旁邊的酒樓去,慕容縝一來,時鉞就輕省了,好歹是一個國家的王爺,搶著來推鬱瑞的輪椅。

剛出了鋪子,門口正好壓下一頂轎子來,唐敬從裏麵走出來。

唐敬一出轎子就看到鬱瑞、慕容縝還有柳常秋,隻是淡淡的掃了一眼,便道:「瑞兒這是要去哪裏?」

鬱瑞可沒想到唐敬會來,就聽鬱瑞道:「兒子正要請誠靖王去酒樓敘話。」

慕容縝一聽這話,才反應過來眼前這人就是唐鬱瑞的父親,唐家的當家人唐敬,那日在大殿上慕容縝雖然見過唐敬一麵,隻是當時沒有注意。

此時忍不住打量了唐敬一番,畢竟就算在鋮國,他也經常聽別人提起過唐敬,當年大哥在戰場上還和唐敬交過手,慕容氏好戰,但是也尊敬敵人,尤其現在天下太平,也沒什麼敵人可言,在慕容縝心裏,其實也是將唐敬奉為神明一樣的。

隻不過最近認識了唐鬱瑞,慕容縝一直覺得鬱瑞是他最交心的一個朋友,又說唐敬要娶親,鬱瑞這個嫡子的地位不保,慕容縝難免心裏多了層芥蒂。

而柳常秋再見到唐敬的時候,心裏也不知是什麼感覺了,他一直想逃脫戲子的身份,之所以一直針對鬱瑞,是因為柳常秋本身也不是個戲子,他是個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家道落寞之後不得已進了戲班子當了個戲子,而鬱瑞在他眼裏卻從一個鄉下小子飛黃騰達,從此不可一世。

柳常秋覺著不公平,本身這世上也沒有什麼公平的事兒,隻是怪就怪柳常秋隻能看到鬱瑞的風光,而看不到他的難受罷了。

如今柳常秋巴結著慕容縝,這可要比唐敬容易的多,哪肯鬆手。

鬱瑞回完了話,很乖巧的又補上一句,「不知爹爹有沒有功夫,若是有時間,不如一起去。」

這句話可是讓唐敬非常受用,於是四個人一起到了旁邊的酒樓喝茶,因著還沒有到午飯的時候,酒樓裏人並不多。

跑堂的趕緊開了雅間兒請唐敬一行人坐了,沏了上好的茶來。

唐敬這一在場,慕容縝又怕自己露怯,所以不敢怎麼說話,慕容盛曾多次和慕容縝說過唐敬的事兒,唐家比那侯門深院還要厲害得多,唐敬就是土皇帝,整個國庫清點出來,都不一定有他的家財多。

別看慕容縝大咧咧的行事,但好歹是大鋮的王爺,心裏想著不能丟了大鋮的人,就算少說幾句也好。

慕容縝不怎麼說話,柳常秋是圓滑的人,但碰到唐敬就沒了轍,也不知怎麼樣才能討唐敬的歡心,說了幾句都不見唐敬表情鬆動。

柳常秋也聽人說唐敬要成婚了,他在想,陳家的小姐得是什麼樣的天人之姿,得是什麼樣的聰明賢惠,才能打動唐敬這個鐵石心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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