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敬這次不再出去騎馬,而是坐在他一旁,道:「你若倦了,瞇一會兒也行。」

鬱瑞正愁尷尬,就閉上眼睛裝睡,他歪著頭靠著車壁,本是裝著打盹兒,隻不過一直不到家,時間長了也真的給晃著了。

唐敬聽他呼吸平穩起來,頭擱在車壁子上,馬車一顛就磕一下,唐敬伸手過去,輕輕按住鬱瑞的頭放在自己肩膀上,他能感覺到鬱瑞微微炙熱的呼吸,或許是喝了酒的緣故,有些發燙,有些濕意,掃在唐敬的肩窩上。

唐敬側過臉來,低著頭看著鬱瑞。

鬱瑞生的好看,尖尖的下巴並不覺著紮人,一股清秀的勁兒,透著股靈透,也並不是幹瘦,唐敬側頭瞧著,或許這個動作有些難拿,卻覺著挪不開眼去。

唐敬抬起手來,輕輕摸著鬱瑞的眼睛,鬱瑞在睡熟,沒有醒來,隻是不堪其擾,眼睫抖了抖,刷在唐敬的手心兒裏,有些癢癢的。

唐敬心裏一沉,眼神也有些改變,隻不過他撇開頭,看向窗外,並不再瞧他。

他似乎還能感覺到鬱瑞的睫毛刷在自己手心兒裏的那股麻癢的觸感,一直透過唐敬的手,麻癢到心裏,唐敬的呼吸有一瞬間粗重起來。

唐敬覺著,自己這麼許多年練就出來的冷淡,竟然敗在一個看似不起眼兒的人身上。

唐敬望著窗外,吐了口氣,作繭自縛不過如此。

再過了不多時,外麵嶠襄道:「老爺,已經到了。」

唐敬命人打起簾子來,鬱瑞還在睡,天色已經黑了,有些涼風,他將擋風披在鬱瑞身上,然後才抱起鬱瑞下了車。

眼前一座大院,但並不是唐家,門前站了幾個穿著體麵的富商,一個個笑瞇瞇的候著唐敬。

因見唐敬上來,趕緊上前去要問安,隻不過他們沒想到,不止唐敬一個人來了,懷裏還抱著一個熟睡的小公子。

這些人都是唐家產業上說的上話兒的,也算有頭有臉,耳目自然靈通,早就知道唐家多了個嫡子,而且據說還很聰慧,將唐敬這樣的人都唬住了,分外愛見著呢。

如今一見,雖那小公子麵朝著裏,窩在鬱瑞懷裏看不清全貌,獨獨一個側臉已經驚為天人,首先樣貌就不凡,再見唐敬將他抱在懷裏,他們誰見過唐敬伺候別人的?

如此一來就更確定了,這個嫡子可了不得。

幾人在京城裏混得不錯,自然懂得察言觀色,見鬱瑞睡著,便輕聲輕氣的道:「四爺來了,快裏麵請,少爺必是累著了,上房已經好了,裏麵休息裏麵休息。」

唐敬點了點頭,也怕吵醒鬱瑞,便沒說話,這些富商們親自引著唐敬往裏去。

已經收拾好了別緻的院子,院子裏麵下人丫頭也製備齊全,都一溜垂手站著,等唐敬抱著鬱瑞進了屋子,那幾個富商才又囑咐了這些丫頭小廝們幾句話,叫他們伺候好唐四爺,別怠慢了,倘或唐四爺說出一點不順心,仔細著退一層皮。

唐敬將鬱瑞放在床上,還沒直起腰來,鬱瑞剛好醒了,隻不過一瞧就沒睡醒,眼神有些迷茫,直勾勾的盯著唐敬,但是沒什麼焦距,嘴唇還微微打開,唐敬能看見對方的舌尖兒若隱若現。

唐敬俯在鬱瑞身上,兩手還支在鬱瑞的耳側,從這個角度看,剛好能看見鬱瑞領口有些散,精巧的鎖骨上紅印子已經退的差不離了。

唐敬瞇了一下眼,鬱瑞這般專注的瞧著自己,他自然知道是對方沒睡醒,唐敬一直手仍然保持著支在鬱瑞耳側撐住身體,另一隻手抬起來,輕輕將貼在鬱瑞臉頰上的頭髮捋順下去。

鬱瑞微微張開嘴,舌尖兒頂起來,似乎覺著渴,舔了舔上牙堂,又被唐敬弄得臉頰上發癢,鼻子裏哼哼了一聲。

唐敬屏住了氣息,捋著鬱瑞頭髮的手順著鬱瑞的臉頰往下,突然捏住了鬱瑞的下巴。

他並沒用太大手勁兒,鬱瑞「嗯」了一聲,卻猛的清醒過來,瞪大了眼睛瞧著自己上方的人。

唐敬動作倒是挺幹脆,隻是再看了一眼鬱瑞,便起身走了。

唐鬱瑞躺在床上,半天緩不過神來,他的心一直在突突跳,幾乎要撞出腔子來,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唐敬真的會親下來。

鬱瑞想到這裏,突然伸手拽過旁邊的被子,將臉蒙住,之後就聽見有跫音聲兒,時鉞見少爺這樣,道:「少爺?您哪不舒服?」

鬱瑞這才把被子扥下去,道:「沒事。」

過不多時有侍候的丫鬟進來,道:「老爺在花園子裏擺了宴席,唐四爺已經去了,問唐少爺過不過去,若是累了,也不急於今兒個。」

鬱瑞想著方纔那個光景,自然不願去,道:「有勞回話,就說我今兒個倦了,改日再敘。」

那丫鬟走了,不多時候又進來,問鬱瑞要不要洗漱就寢,鬱瑞點頭,之後就有四五個丫頭捧著盆,幹淨的布巾和換洗的衣服走進來,將鬱瑞伺候的妥帖,一點兒錯也不敢犯。

睡下之後外間兒還有上夜的小廝,內間兒有丫鬟伺候,連時鉞都供著,讓他去旁邊兒的屋子休息去了。

鬱瑞一晚上睡得不怎麼踏實,畢竟這裏不是鬱兮園,而且也不知唐敬又要帶著自己去做什麼。

天亮之後就有人端著各式樣的東西侍候著,準備伺候鬱瑞早起。

鬱瑞起來,被時鉞扶著坐在輪椅上,有丫頭引路去用早飯。

鬱瑞到的時候唐敬也在了,一桌人做了四五個人,旁的鬱瑞並不認識,不過瞧穿著並不是什麼普通的人物。

那幾人見著鬱瑞,都起身來見禮,因著鬱瑞不識得他們,這些人就簡單的通報了一下姓名,鬱瑞聽了有些印象,這些人都是他上輩子沒有能力認識的,管事兒的姓孟。

鬱瑞上輩子也是大戶人家的嫡子,隻不過這個大戶沒法和唐家比,談的生意也沒法和唐家的產業比,常常聽說京城裏的各位老爺,隻是無緣見過,沒想到有一天,這些個名頭響亮的老爺們都要來向自己見禮。

鬱瑞客氣的回應了兩句,孟老爺們直道:「這可使不得,咱是給唐四爺辦事兒的,那四爺就是咱們的主子,唐少爺也就是主子,少爺您跟我們麵前不需要客氣,需要什麼隻管支應一聲兒。」

鬱瑞臉上掛著微笑,點頭應了,眾人圍在一桌吃著早飯,一個下人進來,道:「老爺,城南麵兒的鄭老爺來了,說是聽說唐四爺在呢,特意趕過來見見。」

孟老爺聽了,道:「咱四爺是誰想見就能見的麼?就算要見,如今正在用早飯,也越發連個成算都沒有。」

那下人站著不知如何是好,孟老爺又道:「請鄭老爺到堂屋裏坐坐,若是能等,什麼時候唐四爺用過了膳,再另說的。」

鬱瑞聽著,敢情是在唱雙簧呢,肯定是這個鄭老爺有事兒要求唐敬辦,所以托了孟爺引薦,這孟爺也是聰明人,知道唐敬的秉性,若是直接求他,十分能成的事兒也變成了八分,這樣拐著彎彎的,一麵奉承著唐敬,一麵也能讓鄭老爺見著人。

唐敬豈有不知道的道理,這些在商場上混跡久了的人,都是老油滑了,談生意行,做人處事就更加拐彎抹角,唐敬如今是用得上這些人,這麼多年都是這些人跟著,唐敬又不是刻薄的主兒,應承一兩件事還是能夠的,也就順水推一個人情。

吃過了早飯,那鄭老爺果然還沒有走,正坐在堂屋等著呢。

這時候孟爺才道:「這……瞧在鄭老闆這麼大誠意的份兒上,四爺不如去看看?」

隻等唐敬一頷首,那邊兒就有人引著鄭老爺往正堂上去了。

眾人見了麵,丫頭捧上茶來,鬱瑞也坐在一邊兒,孟爺還特意向鄭老闆引薦了唐鬱瑞,說這可是唐家的正經兒的嫡子,金貴著呢。

唐敬本事帶著鬱瑞來孟爺宅子上住幾日的,唐家在京城裏有幾個管事兒的,每年清算的時候都會叫來坐一起說道說道,眾人聚在一塊兒,今年去誰那裏都是有定數兒的,這就像接駕一樣,讓唐敬住在家裏那是添光兒的事,費勁了心思來討好唐敬,指不定一高興就怎麼著呢。

唐敬既然已經想讓鬱瑞慢慢觸及生意這一塊,就要帶著他先見識見識各種的場麵子,正巧了趕上舉頭,也就讓鬱瑞來瞧瞧。

本身這就是清閑的活計,幾個管事兒的老爺拿著賬本給唐敬瞧兩眼,再說說場麵話兒,眾人一起吃個酒,也就完了,若是唐敬整趕上心情好,指不定多住幾天。

不過就怕鄭老爺這種的,上門來求辦事兒,唐敬本就不是愛應承別人的人,如今心裏又有事兒,自然更不愛應承。

那鄭老爺其實是為了自己兒子來的,鄭老爺家裏是獨子,一個不成器的兒子,別人都十三歲童生,二十幾歲都開始混跡官場了,隻不過這個兒子考了好久就是什麼也考不出來,好在鄭老爺錢多,就想給他捐個官。

隻不過如今京城裏有錢的人多了去,不差這一兩個,有錢沒權也是白搭,隻好找上唐敬來幫忙。

別看唐敬不在朝廷已經有好多年了,但他說出來的話兒還是有人搶著來辦,唐敬並不是沒這個能力,隻不過他在軍營這些年來,最不喜歡的就是搞這些花花腸子,有能力的科考之後進朝廷辦事兒,沒能力的進了朝廷辦什麼事兒拿給誰看?

鄭老闆見唐敬不說話,額頭上直冒汗,唐敬素來的口碑就是冷麵冷心,不好招惹也不好奉承,求他就像求一尊石佛,隻好賠笑道:「您看,我求四爺也不敢白求不是,四爺你就直開個價罷。」

唐敬道:「我不等銀子使,為何與你開價。」

那鄭老闆趕忙說:「別介,唐四爺您就當活菩薩心腸,如今唐少爺也在,體諒體諒咱做爹的,都不容易,不是為了兒女好嘛。六萬?六萬如何?隻是給辦事兒跑腿兒的下人們一些跑路費罷了。」

孟爺在一旁,道:「鄭老闆這是你的不是了,唐四爺家裏頭,就算是下人,也比旁的金貴,你如此扣扣縮縮的,哪有誠意?」

鄭老爺道:「這的確是我疏忽了,翻倍翻倍!十二萬,四爺,您瞧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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