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誤會

鬱瑞給太後見了禮,太後換上和藹的笑意,道:「這就是唐鬱瑞?曾聽皇上叨念過幾次,哀家就想著了,保不成有三頭六臂,才能讓皇上如此記掛著,原也是普通人家的模樣。」

鬱瑞聽著,就覺得太後的話太酸,似乎話裏有話,趙黎一心想要觀虎鬥,笑道:「母後,這如何是普通人家的模樣,您再瞧瞧這唐家嫡子,這模樣,這做派,這行事的氣質,少有人能跟得上的,不然唐敬如何千裏迢迢的接鬱瑞進京,如今鬱瑞的母親都去了,仍然在身後扶正續絃,不就為了給鬱瑞這個名正言順的名頭兒嗎,豈不愛煞死了。」

太後笑了一聲,道:「模樣生的確實齊整規矩,就是太羸弱了些,平日裏瞧了大夫不瞧?要好好仔細身體才是,吃了藥不吃?若是有什麼難配的藥方,宮裏都齊著呢,配了再回去。」

太後問話一點兒誠意也沒有,鬱瑞聽著也知道不必回話,隻是得體的一一應聲。

太後找不到他的錯兒,也好生無趣,又撇眼去看琦妃,琦妃在太後麵前從不敢多行一步路,多說一句話,她在宮裏這麼多年,早就摸清楚了太後的脾氣,皇上和太後並不親近,自己的榮華富貴全是仰仗皇上,自己如何能去巴結太後?琦妃是個明白人,所以見著太後畢恭畢敬的,不諂媚,也並不給她把柄攥著。

太後一麵看琦妃,一麵又轉向鬱瑞來看,笑道:「果然都是唐家的人,說話都一模子刻出來的,太規矩了,哀家又不吃人,不必如此拘束。」

琦妃賠笑道了兩句。

太後又道:「行了,哀家也乏了,今兒個算是見著了,往後還要多到宮裏來,哀家聽說皇上想叫你給太子做伴讀,是也不是?自古以來如何有商人的兒子給聖上做伴讀的,這部何體統,若是皇上愛惜,隨便賞些就完了。」

趙黎本是想把唐鬱瑞弄進宮來,畢竟放在身邊兒上,有個什麼事情還算夠得著,如今太後又來摻合,趙黎也不好當著眾人麵拒絕太後,隻得道:「朕也是真麼想的,倒和母後想一處去了。」

順了太後的意思,太後這才說了兩句,就起駕回去休憩了。

太後走了,坐不多久,趙黎也讓琦妃回去了,琦妃是一步三回頭的告退。

趙黎笑道:「鬱瑞好不容易進宮,那就留了飯再走,也瞧瞧是朕宮裏的禦膳好啊,還是唐家的膳食好一點?」

鬱瑞恭敬的道:「草民如何敢和皇上比較,不可同日而語,這是如法比較的事情。」

這句話讓趙黎很受用,他雖不算是昏君,卻也喜歡別人拍他馬屁,認識哪個帝王不喜歡別人奉承他,趙黎也不免俗。

尤其鬱瑞裝乖那是練就出來的一身本事,連唐敬也覺著受用,鬱瑞的聲音恭敬,再加上他垂著頭,趙黎隻能看到他的發頂,小小的耳垂兒,脖頸子又細又白,領口是因子的,卻時而能瞄見精緻的鎖骨。

趙黎一時看得有點兒發愣,若說他花心,確實有些,帝王後宮佳麗三千,普天之下他想要誰不都得乖乖爬上他的床去?隻是趙黎一直屈居在連赫身下,自然想找一些能襯托自己的人來寵幸。

乍一瞧見鬱瑞這幅模樣,趙黎頓時心裏有些發癢。

趙黎上一次在唐家的時候牽過鬱瑞的手,隻不過上一次他未想到這些事情,也不記得什麼感覺了,這次趙黎定要好好牽一牽。

趙黎這麼想著,忽然上前,將鬱瑞的手握在手裏,笑道:「元弼去傳膳來,今兒鬱瑞吃了飯再去。」

鬱瑞被他握住手,下意識的一驚,隻不過對方是皇上,他如何能抽回來,隻好賠笑。

趙黎趁機摸了鬱瑞的手幾把,不似女人的滑滑膩膩,鬱瑞雖然年紀不大,但這個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身條子已經漸漸拉開,越發變得骨節分明。

一隻手被趙黎握著,但覺指節修長,若說瘦,卻也不硌手,當真堪堪好。

隻是趙黎還沒頑夠,元弼去了又回來,道:「陛下,丞相連赫求見。」

趙黎一時的好興致都被這一句話攪了局,他隻要一召見琦妃,連赫必然隨後就到,若不是趙黎知道連赫和琦妃的立場不對盤,還真以為連赫對琦妃抱著什麼感情不成。

趙黎也沒心情握著鬱瑞的手,撒開手道:「朕現在正忙,告訴連大人,有事明日早朝啟奏。」

隻是他話剛說完,連赫就從遠處走了過來,一麵走一麵道:「微臣所奏乃是軍機急件,恐怕耽擱不到明日早朝了。」

趙黎瞧他過來,登時努力,拍著亭子的石桌站起來,喝道:「連赫你膽子也太大了,朕何時叫你覲見了!」

連赫也不怕趙黎生氣,一手捧著文書,另一手從腰間撤下一柄軟鞭,軟鞭精緻非常,一瞧就是皇家之物。

連赫跪下來,將軟鞭和文書擎在頭頂,道:「事出緊急,微臣甘願領罰。」

趙黎瞪著那軟鞭,一口堵在胸口,真想拿起來揍他一頓,隻可惜這軟鞭不是揍連赫用的,而是先皇禦賜連家,上打昏君下打奸臣的金鞭。

鬱瑞見這情形,正好道:「既然陛下有事在身,草民也不好多打擾,如此便告退了。」

趙黎眼見到嘴邊的食兒飛了,卻隻能笑道:「還是鬱瑞想得周到,如今你切出宮去罷,朕讓元弼送你。」

鬱瑞推辭了一下,趙黎還是叫元弼送他出宮。

直到鬱瑞走了,趙黎才一把搶下連赫手裏的文書,牙咬切齒的道:「你誠心的是不是,讓朕在別人麵前難堪,這麼歡心是不是。」

連赫仍然跪著,道:「微臣絕不敢讓陛下難堪,隻是唐鬱瑞是唐家的嫡子,縱使陛下玩心重,也不能對他下手。」

「你……」

趙黎差一點兒就道「你怎麼知道」,還好改了口,冷笑道:「連大人哪隻眼睛瞧見我要待唐鬱瑞如何了?」

連赫也輕笑了一聲,隻是他低著頭,趙黎不曾看見他的苦笑,連赫道:「陛下是什麼心性,微臣如何能不知道,微臣跟著您不止十年,如何不知道……」

趙黎聽了,心裏頓時有些酸澀,他和連赫在一起這麼久了,別說連床榻都上了,就算尋常的君臣關係,這麼長時間也該莫明白了秉性,但是連赫,趙黎一點兒也不懂他,完全看不透,不知道如何為他所用。

趙黎不去理他,隻是展開封著的文書,瞧了一眼,便冷笑道:「北方的胡人又開始蠢蠢欲動了,朕就知道他們安生不了多長時間。」

連赫將軟鞭別回腰間,道:「這些人似乎不滿陛下終止和親,所以一直在邊界一帶蠢蠢欲動。」

趙黎將文書摔在石桌上,罵道:「放他娘的屁!敗軍之將不足言勇,從未見過輸的人這麼囂張,朕犯不著巴巴的去給這些人送女人。看來還是要打,打得他們長記性為止!」

連赫道:「隻是要打仗,先要徵兵,連草先行,這些都是開銷,並不是短期可以籌備好的,眼下胡人敢叫囂,就說明有備而來,陛下需要收斂收斂性子,拖他們一拖才好。」

趙黎踢了他一腳,示意讓他起來,道:「這些還需要你來提點朕麼,朕像是不走腦子的人麼?」

連赫笑道:「那方才微臣要不來,也不知陛下會對唐家嫡子做些什麼,這又如何解釋?」

趙黎不想他仍然記得那些,臉上有點兒掛不住,道:「說著正事兒,如何拐到玩笑上去了,朕隻不過玩玩,縱使你不來,朕也不會動真格子,你當朕是三歲的娃娃不懂事麼。」

連赫隻笑不答,而且笑意不到眼底,讓趙黎看的平白打了兩個寒顫。

禦花園並不是談軍機要務的好地方,畢竟暖閣裏還隔音,有些重要事兒需要機密才好。

元弼傳了膳,但最後唐鬱瑞回去了,趙黎好生無趣,就讓連赫留下來用膳,吃過了晚膳,又去暖閣批折子。

連赫在宮裏留的晚了,宮門已經關閉,就去班房旁邊的屋子住著,那裏是專門給外臣留宿用的,一旦關閉宮門,任是誰也不能再出入。

因為屋子在班房旁邊,而且有些文書是不能拿出班房的,所幸連赫就看完了再過去,也不怕時間晚了。

他正看著,突聽有卡嚓一聲,連赫還以為是燭火要燒盡了,哪知道班房的門開了,先探進一個腦袋來,是個宮女。

連赫識得她,她是趙黎身邊兒上的宮女,若是有一個人知道他們的關係,那就隻剩下這個跟著趙黎許多年貼身的宮女了。

凝姵見裏麵無人,溜進來笑道:「丞相老爺,還沒去休息吶?」

「看完了這冊,正要去,是皇上有什麼事兒麼。」

凝姵道:「奴婢來,自然是為了皇上的事兒,隻不過皇上也沒告訴奴婢到底是個什麼事兒。」

她這麼說著,笑著回身將門打開,豈料到趙黎就大搖大擺的站在門外麵。

連赫這一驚不小,這時候皇上本該在寢宮休息,或者在後宮寵幸妃子,最多在暖閣裏批折子操勞。

趙黎走進來,道:「凝姵你出去罷。」

凝姵一麵點頭,一麵往外走,「奴婢跟門口,不會有人進來的。」

說著還嘻嘻一笑,似乎明白趙黎為的什麼來。

連赫瞧見凝姵把門關緊,道:「陛下深夜前來,不知所謂何事。」

趙黎瞧他樣子,沒好氣的道:「你別給臉子就順著往上爬。」

連赫坐下來,氣定神閑的拿起文書來瞧,「陛下要哪本文書,隻管使喚內侍來拿不就成了,如何親自來,若不是為了文書,微臣還真不知班房裏有什麼好東西,能讓陛下巴巴的過來。」

趙黎瞪著他,道:「連赫你這個佞臣。」

連赫也不惱,隻是擱下書,笑意在昏黃的燭光下顯得非常溫柔,任是誰也頂不住連赫的溫柔,隻不過那多半是假的。

連赫道:「既然陛下說微臣是佞臣,微臣總該做出個佞臣的架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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