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不能深入不代表不能淺嚐則止,這關起門來摸摸捏捏親親嘴什麼的還是家常便飯。有時張平心情好,偶爾也會幫他舔舔含含什麼的。總體來說,皇甫桀覺得自己的日子還是很美好的。
身體已沒任何不良反應的張公公站在船頭負手而立,江風迎麵吹得衣襬沙沙作響。看兩岸風光,一時豪情滿懷,忍不住就欲吟詩一首:「……」
皇甫桀從船艙走出時,張平還在沈思詩要作成五個字的還是七個字的。
「你在想什麼?」皇甫桀好奇道。難得看此人雙眉緊蹙-臉沈思的樣子。
「作詩。」
「哦?念來聽聽。作得好讓禮部裱了掛在寢宮裏。」船夫在後,又有劉旗忠和朱炳守護,皇甫桀自然不怕有人聽見泄了身分。
張平擡手抓抓臉,看到遠處岸邊隱約的堤防,頓時靈機一動,有了!
「樊城祭水靈,照樣被水浸。非是龍神怒,修堤缺白銀。」吟完,洋洋自得地瞟向一旁的高大男子。
皇甫桀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的張大侍人。張平洗耳恭聽等待驚歎與褒獎。
「你的耳朵還真長。」
啊?張平垮下臉。
「不過詩作得也不錯。可以裱起來讓眾大臣欣賞一番。」
張平開心了,得意洋洋地擡起頭,「別說是我做的。」
皇甫桀吃吃笑。他家小平子扮傻充楞似乎扮上癮了。
「我想你早已經把樊城這次三年一度的武林大會底細調查清楚了吧?」
「那是!我早就打聽清楚,這次的武林大會由當地的大世家秦家主持,秦家在江湖的排名一向不高,可三年前因為突然出現一個打敗天下第二高手的秦冉鴻而名滿江湖。聽說這次武林大會的最大噱頭就是看秦冉鴻挑戰天下第一高手王鳳陽。」
「你這些消息打哪兒來的?」
「京城茶館啊。」張公公理所當然地道。
「我想這些消息恐怕不是一次兩次就能聽來的吧?」皇甫桀微微眯起眼睛。
「當然。那幾家大茶館我可是經常去,在那兒能聽到不少消息,雖然不辨真假,但聽聽總沒錯,還能消磨……時間。」話沒說完張平就知道要糟糕。
果然,那人看了他半天,表情不善地問:「這麼說你經常出宮?我怎麼不知道?」
「呃,我都是旬休的時候……」張平表情不變地說謊。十天一次的旬休,哪夠他打探消息的。
「你旬休時說沒時間陪我,要練功,就是到茶館裏練去了?」
「這個……」
「你寧願在茶館消磨時間都不願回宮陪我?」皇甫桀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那完全不加掩飾的人字形血色胎記因為充血而變得越發殷紅。
「小桀你看!要到岸了,能看到碼頭了,好多人和船!」
「不要給我顧左右而言其他。」皇甫桀怒了,「以後你的旬休全部取消!」
張公公臉色大變,這怎麼行?這可是他的唯一愛好了。當即舉起拳頭吹了吹,「你小子想打架還是想挨揍?」
「別以為你武功高就可以為所欲為,你這是犯上!」
「我是你哥!」
「我是你上司!」
「我不幹了。」
「你敢!」
「……你再鬧,以後再也不帶你出來。」
皇甫桀嗤笑,「朕要出宮,誰敢不允?」
話雖如此,其實他也知道下次恐怕就不會這麼容易。這次他能這麼順利地離開皇宮和張平走了出來,主要還是沒有人會想到他會突然離宮。
而有了前車之鑒的風、韋二人今後恐怕會想著法子盯住他的行蹤。到時身為太監總管的張平真跟他作對,恐怕在他拋棄皇位之前都別想離開京城半步。
不知他家皇帝心中所想,張公公臉色一正,道:「陛下,做皇帝的可不能這麼任性。小心有人趁你不在謀朝篡位。」
「哦?我倒要看看誰有這個膽子。」
「我啊,有我張大總管在後麵撐腰,信不信你剛出宮我就能把小琮擡上位?再找兩個殺手追殺你,這世上和楊嬤嬤他們一樣甚至比他們還要厲害的高手不多可也不少,就算殺不了你也能追得你不敢回京。」
張平拍拍他家皇帝老大的肩膀,陰陰地笑:「你放玉璽和私印的地方我都知道。」
……算你狠!皇甫桀一肚子的悶火無處發。不是因為張平要幫他七弟小琮謀朝篡位——這根本就是玩笑,沒兵權的他們什麼都做不成,而是鬱悶他一個皇帝還不如太監自由。至少太監還有機會返鄉省親或在休假日出宮玩耍,而他別說離開京城,就是出宮一趟所需手續也繁瑣無比。
別看他和張平硬氣,那隻不過口頭上的擡杠而已。作為皇帝,不管他原本上位的目的如何,既然已經坐上這個位子,就必須考慮坐在這個位子上必須考慮的事情。
是,他是可以任性,想怎樣就怎樣。如果他真的執意要出門遊玩,也不是不能成行,但一旦出什麼事,那可不是耍耍王八之氣就能擺平的。如果張平這楞子那時候再突然腦袋抽筋要整整他,他還真的有點頭疼。
人都看到做皇帝的風光無限,可誰又看到做皇帝的也有難言之處。尤其這個皇帝還有個武功絕頂的床頭人,而這床頭人偏偏是主管後宮一切事宜的總管大太監。
皇甫桀忽然為他的後半生擔憂起來。
還是把這人廢了吧,然後從此關在寢宮裏哪兒都不讓他去。這樣他就不會因為這人出去玩、留他形單影隻而鬱悶,更不用日夜擔心他會跑掉再也不回來。
張平看皇甫桀半晌沒說話,擔心這別扭的傢夥又鑽牛角尖,隻好出言安慰道:「好啦,隻要你乖,以後我會經常帶你偷偷出來玩。」
「……大哥,我錯了。」皇甫桀慢騰騰地道。
張公公迎風得瑟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想想,張公公又趕緊追加一句:「出來玩可以,不過時間不能長、地點不能太遠,否則一旦出什麼事情,我十成會給眾大臣淩遲囉。」
「樊城不遠?」
「不遠。離京城才千裏路,以你我的腳程,真要趕路,三天就可以趕回京城。」
「以後你還帶我出來?」
「嗯,天天悶在宮裏,好好的人也能悶壞了。咱們可以平均兩年出來一次,每次不超過一個月,朝中有賢臣把守,應該不會出大問題。」張平樂天地想。
「那如果有人趁你我不在,謀朝篡位怎麼辦?」
「你要想要就再搶回來唄,我幫你。」張公公大包大攬道。
「張平。」
「奴婢在。」
「朕怎麼覺得你這太監比我這皇帝還厲害?朕給你的權力是不是太多了點?」
張公公連忙湊過去小聲道:「您也這麼覺得?其實啊,我也覺得自己快被權力給腐蝕了。上次我六弟來看我,還說我身上已經有官老爺一樣的腐敗氣質。既然您也覺得我不太適合在您身邊做事,那您放我回家怎樣?以後我每年都來看您。」
皇甫桀陰陰一笑,「朕突然又想通了。其實你的權力都是朕給的。我讓你騎我頭上,那是因為我疼你。你想謀朝篡位也好,想天天追著我殺著玩也好,隻要你把朕侍候得舒爽,朕做你皇後也行。」
張公公心中憤恨,毫不猶豫地拒絕:「我才不要你做我皇後。」故意刺激我是不是?明知大爺我沒了老二,就算你做我老婆,最後提槍的還不是你?
皇甫桀幽幽一歎:「我知道我生得醜,你不用明著說出來打擊我。你不肯帶我一起出來,也是怕丟臉、怕被人嘲笑吧?唉……」
你就裝吧你!張公公鄙視之。
醜皇帝皇甫桀還準備再作一點怪,聽到後麵有人走近,立刻變成生人勿近狀。
樊城終於到了,三百裏地坐了近三天的船,這一看到陸地就覺得親切無比。
岸邊有不少婦人女子在刷洗便桶,還有人在淘米剖魚,洗衣裳的也能看見。
在軍營裏待了多年的皇甫桀等人對此也無異感,一江水養活萬萬人,如果連這也嫌棄,那下遊的人也不用活了。而且軍營的髒鬼多的是,有些人為了減少行軍重量就帶一個盆,洗臉洗腳煮飯燒菜都用它。
船一靠岸,就見十幾名腳夫一窩蜂地擁上前來。個個都用當地方言不停招呼道:
「大官人,大老爺,讓小的給您拎行李吧。給您送到地頭,您看著給就行。」
張平注意到各個碼頭都有些提刀背劍的武林人士走下船,從太皇開始到本朝,對刀劍等利器控製並不如前幾朝嚴厲,當地人似乎也已習慣這些武林人士,並無多少驚慌。
樊城城門就在岸邊不遠處,現正敞開著,不少人在門口排隊等待進入。而在城門口不遠的地方竟然有一座廟宇,廟宇不大,香火卻十分旺盛。廟宇匾額上書有「水神廟」三字。進城出城的行腳商人或旅客大多數都習慣到這裏上一炷香,以保佑旅途平安。
四人對樊城都不熟悉,下了船看到熱鬧哄哄的碼頭皆覺得十分新奇。張平作主,找了一名黑黑瘦瘦三十來歲的腳夫幫助背行李,順便讓他給眾人做嚮導。
這一帶的碼頭非常多,擡眼望去就能看到一排十幾個船塢。有專門停放大型貨船的碼頭,也有專門讓中小型客船靠岸的。張平還看到一個與其他碼頭對比修建得非常豪華的大型碼頭。張平撞了撞皇甫桀,示意他往那個碼頭看。
皇甫桀看了看,猜測道:「大約是官府出錢修建的碼頭。」
結果這話一出來正好讓旁邊背行李的腳夫聽見,當即腳夫就笑道:「大官人您不知道。您腳下這個碼頭才是官府出資修建的公用碼頭。至於那個,那可是樊城大老爺修建了專門停放自己家私船的。別人要用也可以,但得出錢才行。」
「哦?這樊城大老爺是?」張平好奇地問。
「當然是咱們的縣令老爺。」
「聽見沒有?這就是天高皇帝遠,一城縣令也成土皇帝了。」張平又撞了撞皇甫桀的胳膊。
皇甫桀沒說話。
「想當年我們方鼎村所屬的那個縣城的縣令倒還不錯,他還說過我將來長大一定前途不可限量來著。」張平有點小得意,那時他才多大呀,都能抓人販子了。
「如果當初鬧災時還是那位父母官,說不定我就不會……」
「看來貪官也有貪官的好處。」皇甫桀幽幽地吐了一句。
張平啼笑皆非,白了他-眼。
「大官人你們是來行商還是訪友啊?準備到哪裏歇腳?」腳夫似乎在找機會搭話。
「訪友。」朱炳暗中打量了他一番,確定他隻是一名普通的腳夫後回答道。
「不瞞大官人,這段時間你們來得可真不巧,這樊城縣的客棧已經給住滿,就是很多民家也給借住了。現在除非你們有人接應,否則想找個住的地方就難囉。」腳夫看得出來這四人行李不多並不需要他背行李,雇傭他八成還是為了熟悉一下樊城,於是動了點小心思。
啊!忘了這個了。張平懊惱不已,就想趕個正巧,卻忘了住宿的問題。
「那老哥你有什麼建議沒有?」朱炳機靈地問。
腳夫似乎就在等待他這一問,立刻笑開臉道:「如果諸位大官人不嫌棄,小的知道一個住處現在還有空餘,不過畢竟不是客棧,但價錢也比客棧便宜許多,而且那裏的大廚廚藝也不錯。」
似乎擔心諸人會以為他招攬生意,又連忙補充道:「小的發誓城裏的客棧真的都住滿了,除非你們現在有秦府的帖子,直接住進秦府,否則在城裏肯定找不到住的地方。小的雖然想賺錢但絕對沒有騙你們。不信你們可以先進城問問,如果有空餘客房,小的這力氣錢就不要了。」
張平笑,「老哥,我們沒人說不相信,不過你還沒跟我們說那地方叫什麼名字,在哪兒,如今城裏又為什麼這麼熱鬧。」
「你看看我!」腳夫憨笑,用空著的一隻手拍拍腦袋道:「好叫大官人知道,據江湖上傳說,說三年一度的武林大會要在咱們樊城舉行,所以大官人才會在碼頭上看到這麼多提刀帶劍的江湖俠客。」
說著,腳夫小心看了一眼肩背寶刀的劉旗忠。朱炳的武器是把匕首,裝在懷裏別人也看不出來。
張平和皇甫桀都是空手,皇甫桀為了避免驚世駭俗,戴上一頂早就準備好的紗帽。
「哦,這倒有趣,有機會倒可去看看。大哥你知道武林大會在什麼地方舉行嗎?」
腳夫趕緊回答:「就在城外的江邊上。那裏已經搭好了一個特別結實的擂臺。那擂臺是由咱們樊城的秦家搭建的。秦家可厲害了,據說出了一個天下第二高手的秦冉鴻,咱們樊城也跟著沾光,嗬嗬。對了,這次小的帶諸位大官人去的地方叫龍哭庵,就在江邊上,離擂臺不遠,就十裏路。」
說到後來腳夫的聲音小了點,十裏路按普通人的腳程其實已經有點遠了。可十裏路程對張平他們來說不是問題,問題是:「龍哭庵?尼姑廟?」朱炳臉色有點異樣。
「是。」腳夫不好意思地笑笑,「不過那庵很大,有很多空房可以住人。而且裏麵的尼姑都年歲大了,不在乎有人借住。諸位大官人臨走時給她們佈施點香火錢就行。」
張平覺得住哪兒不是問題,但有個問題很重要,當即就問腳夫道:「你說那裏有大廚,也是尼姑?那她們能提供葷食嗎?」這是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他和小桀、還有那兩個,可都是無葷不歡的人。
「能,能。」腳夫拚命點頭,「那裏的姑子們不吃葷,她們的廚房和客房的廚房是分開的,燒飯的廚子是外麵人,就住在附近,什麼菜都能燒。」
「那好,你就先帶我們過去看看,如果尚可,就在那裏暫且落腳。現在時間還早,晚上我們打算進城轉轉,你跟我們說些城裏的事吧。」
朱炳和劉旗忠無奈地互看一眼,他們張公公也太不講忌諱了吧?可是偏偏那位沒有任何反應,看來尼姑庵他們是住定了。
「好,好。」腳夫大喜,一邊走一邊說,把整個樊城的情況都介紹了一遍。
張平特意問了問樊城有沒有什麼要注意的。
腳夫想了想,說隻要不衝撞龍王廟或語氣中對龍王等水神不敬,就沒事。至於官府的人不能招惹,腳夫想這事肯定天下人皆知就沒多嘴提醒。
五人腳程快,直接沿江而走,腳夫說的龍哭庵離碼頭約有七、八裏路。
很快,五人就到了龍哭庵附近。龍哭庵雖說在江邊,可也有段距離,建在一個小小的山坡上,山坡上還有不少林木,附近林林落落地可以看到一些當地漁民土屋。
皇甫桀留意了下那些泥巴堆的房子,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他雖身為帝皇,可也有很多無能為力的事。比如這些江邊漁民住的土屋,明明大水一沖來就完蛋,可因搭建方便不費什麼銀錢,漁民們的屋子多數是這種土製的。這種情況下,堤防就顯得非常重要。
張平沒有留意到這點,但他對皇甫桀的一舉一動都很熟悉,看他頓住腳步、臉朝那些土屋的方向,就大致猜出了他在想什麼。
「這不是短時間能改變的。」張平幹脆地道,隨即拍拍皇帝的肩:「我相信你。」
皇甫桀在紗帽後微微一笑,他既然坐到了大亞的龍椅上就不會退縮。他要做得比任何一名皇帝都好,至少無愧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