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去那裏歇一晚吧,明早進城。」青年翻身上馬示意朱炳帶路。
「等等,張公……張管家,山上有道觀,我們為什麼不上山找一家道觀借宿?這山裏晚上天氣涼,亭子又不能擋風遮雨,老爺萬金之軀,我看我們還是上山找一道觀落腳,您看如何?」另一名騎雜色駿馬的青年建議道。
被稱作管家的張姓青年頭也不回道:「浪費時間,一來一去就得花掉兩個時辰,與其如此,不如在山下將就一晚,明早天一亮就進城。」
「可是……」
「老爺他身體比我們仨加起來還壯,放心,凍不死他。」
朱炳和劉旗忠一起閉嘴,努力假裝他們什麼都沒聽見。
一直沒有開口說話、默默打量周圍地形的老爺開口了:「按管家說的辦。」
「是。」朱炳拱手領命,頭前帶路。
馬高、人也高的老爺一帶韁繩與他的管家走了個並排。護衛之一的劉旗忠默默退到隊伍最後。
「張平,武林大會還有四天才開始。」老爺幽幽地道。
「我知道。我這不是擔心你離家太久老大位子給人搶嘛,咱們早去早回早安心。」
「有風、韋二人,哪怕三十日不歸也沒什麼問題。」身材高大的老爺無所謂地道。
「三十日?你敢超十天回去試試,瘋子不敢咬你他咬我!韋公子也肯定會上摺子讓你打我板子。」貌相忠厚老實的張管家拍拍他家老爺的肩膀,歎氣道:「做你的奴僕不容易啊!自己犯錯得挨打,你要犯錯,我還得替你挨打。小桀啊,跟你商量一下,咱回去你就讓我告老還鄉可以不?」
「行。」
「真的?」張平驚。他隻是隨口說說,壓根兒就沒想到這人會同意。
「嗯,你老家在方鼎村吧?離京城五百裏?」
張平不知此人意思,胡亂點點頭道:「我家離京城很近的,其實你就算讓我告老還鄉也沒什麼,以後我一定會常去看你。」
「不用。」
啊?不會吧?難道是這幾天晾著他了,他又開始發瘋了?
「我回去就命他們遷都五百裏。」
前麵帶路和後麵壓陣的朱、劉二人齊齊望天,今晚的天氣真好啊,天上一點雲都沒有,幾顆星星已經隱約可見,可以預想今晚肯定是個繁星滿天的美麗夜晚。
張平深吸一口氣,堅定地道:「不要告訴他們你是為了我。」
「……好。」
拐入一條岔道,前麵的小亭子已經清晰可見,甚至還能聽到潺潺的流水聲。
張平一路嘰哩咕嚕,和他家皇帝老爺嘮嗑:
「其實我覺得方鼎村真的很不錯,人傑地靈,據路過的某個遊方道士說,咱們那兒可是個風水寶地,好像是什麼聚龍池什麼的。」
「哦?那我們死後就埋那兒?」
「那怎麼行!你要埋也要埋皇陵裏。埋我們村,小心百年後就給人扒光了。」
「皇陵太大。」
張平抓抓頭,「你是不是想讓我給你陪葬?」
「你不願意?」皇甫桀臉色陰沈。
朱、劉二人努力讓自己的存在感變到最弱。
沒關係,他們已經習慣了。好歹看了聽了三、四年,這刺激著刺激著就被刺激習慣了。他們不羨慕隻知皮不知裏的風大人他們,真的,他們一點都不羨慕。啊啊啊!為什麼他們這次死活要跟著一起出來啊?俺們現在後悔了,想換人了可不可以啊?
「也不是不願意。可是……」
「可是什麼?」皇甫桀心中怒氣翻騰,這人懂不懂什麼叫說情話?有必要把話說這麼清楚嗎?他就不會隨便答應一句?這個二楞子加白癡!
「你武功沒我好……」張平低著頭吭吭吃吃道。
「繼續。」皇甫桀黑著臉冷聲喝道。
「如果我修身養性,活個百十來年肯定沒問題,可是你嗎……」
「說!」從眉心延伸至耳根的人字形胎記似乎在跳動一般,微微扭曲了。
「皇帝命都不長。」
「……放心,我一定會死在你後頭!」皇帝老爺想想,又不甘心地加了一句:「別忘了,你比我年長。」
「這不是年齡的問題……有了!等我回去後就讓太醫們給你找些食補的方子,爭取讓你活得跟我一樣長。」
「多謝。」
「這點小事謝什麼。哎呀,總算到了。」張平一邊從馬上下來,一邊揉著屁股嘀咕:「好久沒騎馬,胯骨都要裂了。」
皇甫桀的目光不由自主順著某人揉弄的手掌看向某人的某個部位。三天來他們一直在趕路,別說親熱就是親近的機會都少得可憐。
朱炳先一步走入歇腳亭查看一番,見沒什麼問題,這才轉身請皇甫桀和張平進入。
劉旗忠下馬,輕煙一般消失入周圍的叢林中,他負責查看周圍,確定沒有任何威脅存在附近。
「小池塘在哪裏?」光聽到水聲沒看到池塘,張平踮腳望了一會兒,詢問本地出身的朱炳道。
「走過那片林子就是。林中有石子鋪的道路,很好認。」
「那池裏的水能喝嗎?」
「能。那是活水,山上流下來的,從不見滿和減少,池子下應該直通地下水脈。」
「那就好。朱炳,你先把馬兒牽去飲水,再打盆水來。我來生火。」
「是。管家的,你看要不要再打幾條魚打打牙祭?」
「有魚?好啊,多打幾條上來,我們今晚烤魚煮魚湯。」
知道有他們張公公在,他們陛下安全肯定沒問題。朱炳也不擔心,欣然領命而去。
皇甫桀和張平都是過慣野外生活的人,也不用護衛侍候,兩人一起就把簡單的行軍帳篷搭了起來。不過他們隻搭了自己用的,不是張平不想幫朱劉二人,而是搭了他們兩人也不敢用。皇甫桀沒有幫屬下搭帳篷的念頭,隻是看張平忙碌,他就想插一腳──純屬湊熱鬧。而張平不想朱劉二人睡在露天裏,隻好留著讓他們自己動手。
看小桀彎身在兩人的帳篷鋪墊被褥,張平在附近撿些幹柴堆到歇腳亭旁的空地上。
空地上有明顯的火燒痕跡,顯然這裏經常有人在此生火歇腳。張平把幹柴分層搭好,從懷裏掏出用竹筒分層密封的生火用具:火石、火鐮、火絨、發燭。
皇甫桀這邊床鋪也鋪好了,過來幫張平生火。張平把艾葉浸泡硝水製成的火絨鋪在倒數第二層的幹柴上麵,把用褪皮麻稭做的發燭交給皇甫桀,叫他注意引火。隨即用火鐮用力擊打火石,十幾下後,火星落在火絨上冒出淡淡的煙霧。
皇甫桀蹲在地上小心吹著那團火絨,一邊吹一邊把前端塗有硫磺的發燭湊到火絨跟前,「刺啦」一聲,火一下子就被引燃。接著,皇甫桀把長有五寸左右的發燭填入幹柴堆下的幹草中,張平小心收好生火工具,湊過來又塞了些幹草和葉子進去助燃。
盞茶工夫後,木柴堆終於冉冉升起火焰。
「還好這兩天沒下雨,否則燒火就麻煩了。如果有個東西既可以方便點燃又可以長時間燃燒就好了。」張平小心維護著火堆心有感觸道。
「我讓工部的人動動腦子,兩年前他們弄出的這引火的發燭就不錯。」
「工部?我怎麼聽說這玩意是行軍途中一名老兵想出來的?那老兵好像是北方人,家裏做炮竹的。」
皇甫桀啞然,「你怎麼連這都知道?」
張平眨眨眼,「京城中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嗎?」
「張公公。」
「小的在。」
「你覺不覺得你陪我的時間少了點?」
「有嗎?吃喝拉撒睡、上朝下朝、批奏章練武功,我們就差沒粘在一起,這還少?」張公公一時手癢,捏了捏身旁高大男人的臉蛋。
「那你說,你哪來的閑置時間跑去到處聽人壁角、挖人隱私?」拍開那隻在他臉上肆虐的爪子,皇甫桀板著臉道。
張平湊到他家皇帝老爺麵前,一臉神神秘秘地張開口。皇甫桀凝神細聽。
「秘、密。」
皇甫桀伸手就去抓張平的臉,可人家早有提防,不等他手伸到臉上,人已經一個驢打滾,滾到了八尺開外。
「你這也叫高手?」皇甫桀鄙視他家總管大人。
「這叫無招勝有招。」
張大高手毫無形象地從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灰,正待報復回去,恰巧樹林中響起蹄聲,去打水和捕魚的朱炳回來了。
有張平在,這頓飯就不可能會冷場。朱、劉二人又都是從雁門關就跟皇甫桀到現在的,比起其他侍衛,心理上更加敢於親近登基後更具威嚴的皇甫桀,本地人的朱炳說了些附近的人情世故及傳說,張平再打打岔,一頓飯倒也吃得熱熱鬧鬧。
眼看天色不早也無事可做,四人便商量早早睡下,明日也好早早起來趕路。皇甫桀拉著張平鑽入兩人的帳篷中。張平臉皮也早已練得皮實,紅都未紅一下就跟著進去了。
朱炳負責守上半夜,劉旗忠負責下半夜,兩人輪換休息,就隻搭了一個帳篷。
半夜,張平感覺到皇甫桀起身,以為他去方便也沒在意。正好他也有點尿急,幹脆也起來了。
張平披上外衣爬出帳篷,走到守夜的朱炳身邊,小聲問:「陛下呢?」
朱炳也小聲回道:「陛下說去林子裏的池塘洗浴,沒讓卑職跟隨。」
「哦?」這麼一說他身上好像也癢了起來,正好過去讓小桀給他擦擦背。
「我去看看,你就留在這兒。有什麼事我會叫你。」
「是。」朱炳麵色古怪地應了聲。他以為這兩人約好了到池中幽會,打定主意等會兒就算聽到什麼怪聲也絕對不去打擾二人。
張平不知朱炳所想,坦坦蕩蕩地晃進樹林裏,先隨便找了個地方解決內急問題,隨即提起褲子向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由山上流下的泉水聚成的小池塘離眾人歇腳的地方並不遠,走入林子沒一會兒就看到了一片開闊地。
突然,張平站住了腳。他感覺到皇甫桀就在他身邊,奇怪,這人不是去洗澡了嗎?
旁邊的樹木後身影一閃,一條高大的人影出現,正是打算去池塘沐浴的皇甫桀。張平看到皇甫桀正準備開口問他,就見他擡起一隻手對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怎麼了?」等皇甫桀走到身邊,張平壓低聲音詢問。
「沒什麼,你怎麼出來了?」皇甫桀低低地回,臉色有點不愉快。
「尿急。聽朱炳說你來池塘洗澡,正好我也幾天沒洗了,想讓你給我擦擦背,就過來了。」
一聽張平想讓他給他擦背,皇甫桀的臉色更加難看。這麼好的機會就這麼沒了……
「池中有人。」
「哦?」張平一楞,隨即笑道:「那有什麼關係,我們等他洗完就是。反正這水是活水,也不怕他用髒一池水。走,我們過去等等,說不定我們過去時人家就洗完了。」
「別去……」皇甫桀還沒來得及阻止,就看他家總管大人已經大踏步地向池塘方向走去。皇甫桀無奈,隻好黑著一張臉跟了過去。走沒兩步,就聽到一聲女子的尖叫,隨即喝罵聲響起:
「你半夜想嚇死人哪!」
張平怎麼也沒想到會在荒山野嶺看到這般豔景。
說真的,長這麼大他還是頭一次看到如此美麗的女子。黑髮、紅唇、雪白的身體、曼妙的曲線,就連聲音都好聽得讓人想一聽再聽,哪怕對方的語氣有點不太秀氣。
半夜看到這樣的豔景,實在讓人懷疑對方是人還是妖。
「還看?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對不起,我不知道……」張平理虧,尷尬至極地道聲歉,轉身就要離開。他不是有意要盯著人家女孩看,隻是實在沒想到,一下子楞住了。
「啊!」女子突然再次發出一聲尖叫。
張平擡頭就看到皇甫桀站在他眼前。
「叫你不把我的話聽完。」皇甫桀瞪他。
張平抓頭傻笑。
「走吧。」再待下去,如果讓那女子賴上張平就麻煩了。
「你們這兩個混蛋!色狼!不要臉的登徒子!」女子發現皇甫桀是人不是鬼,立刻定下心神,一邊趕緊扯過岸邊的衣服掩住身體,一邊忍不住破口大駡。
皇甫桀轉過臉,陰沈沈地道:「兀那小女子嘴巴幹淨點!荒山野外誰知道你一個婦道人家不在家中沐浴卻跑到山中池塘,連個看守的人也沒有,怎麼能怪我們與你撞上。你要是再敢口角不幹淨……」
張平一把拉住皇甫桀,「算了,人家一個女孩子,肯定是被嚇著了。走吧。」
皇甫桀恨恨地轉過頭。
那池塘中的女子呆住,她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遇到對她如此兇狠的男子。
那麵貌驚人的偉岸男子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美貌,剛才那第一個出現的男子還看她看呆了一小會兒,可這人竟似連多看她一眼也不願似的。而且她發現男子在對她說話時,就好像沒看到她赤身裸體一樣,臉上隻有怒火沒有絲毫欲念。
張平心中也沒把這件事當回事,拉著皇甫桀就離開了池塘。
朱炳和劉旗忠聽到聲音正打算過去查看,張平訕笑著告訴他們事情經過,聽得還是光棍的朱炳心動不已。可朱炳也知道敢半夜在山上洗澡的姑娘家就算不是妖怪也不是普通人,還是莫惹為妙。
皇甫桀惱恨那女子毀了他與張平顛鸞倒鳳的機會,他可是已經憋了三、四天,這對精力絕倫的他來說已經是極限。偏偏張平還在被窩中跟他小聲嘀咕:「乖乖,那女子真漂亮。你說她是人還是妖?要是我能娶到這麼漂亮的一個老婆……」
「你說什麼?」
「口誤。我發誓這是口誤!」張平舉起右手食中二指正經地道。「不過,你真的不覺得那女孩很好看?」
皇甫桀嗓音陰冷至極:「是不錯,那你看朕把她帶回宮寵愛如何?」
「那就不需要了。」張平立刻回答。
皇甫桀的臉色總算緩和了一些,哪想到那人竟然說道:
「那女子來歷不明,帶回宮中麻煩太大。你將來要選妃還是選身家清白的官宦千金比較好,這樣禮部大臣等不但不會囉嗦,還會很高興。」
皇甫桀沈悶半晌,忽然就壓到張平身上。
「你幹什麼?」張平驚。
「老子要上你。你要想叫你就叫,你要不想叫就閉上嘴。」
張平……閉緊了嘴巴。他就知道差不多到時候了,去池塘時他就做好了準備。看,他對他家小桀多瞭解。唉,就是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騎馬……
一夜無話,負責守後半夜的劉旗忠也沒有發覺任何異常,就是聽到那兩位的帳篷偶爾會傳來比較粗重的喘息聲。
劉旗忠不敢多想,老老實實地看守火堆並注意周圍。可是也許一個人太無聊,也許那座帳篷中的喘息聲歷時稍微久了一點,劉旗忠望著火堆不由自主就想到了一張美麗到雌雄難辨的麵孔。那個可憐人兒,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而被劉旗忠擔心的可憐人兒梅孤亭這時正手持皮鞭,對一名想向外投遞消息的中年太監陰狠地笑著。
第二天為了不耽誤行程,四人一大早就出發了。至於昨晚碰上的美麗女子早已被他們忘到腦後。
四人出武關過山區後,把馬匹託管給一家江邊客棧,從勻陵乘船進漢江直至樊城。
張平一路飽受馬鞍折磨的臀部和大腿,在上船後總算得到休息,也讓那一直腫痛的私處得以痊癒。皇甫桀也明白好東西不能一個勁用,保養愛護也很重要,一直到快到樊城的那天都沒有再深入感受他的張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