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3)

張平拎著水壺走到書案旁,先幫他家皇帝老大把茶滿上,再給自己倒了一杯清水,接著就隨手把水壺放在腳邊。

「你猜我今天在冷宮院子裏看到了誰?」張平喝著清水樂嗬嗬地道。

「誰?」皇甫桀擡眼看了看他。

「奚久和言昭儀。」

「哦。」皇甫桀再次把目光落回奏章上。

張平等了等,看對麵的人一點反應也無,起身,一腳踩在椅子上,卷起袖子流氓似地敲了敲書案。「這是瘋子的主意還是你的?」

「瘋子。」皇甫桀立刻擡頭回答。

張公公滿意地點點頭,「你們打算怎麼利用那小丫頭?」

皇甫桀擱下筆,「你不是說你不想管這事的嗎?」

「這是瘋子第二次利用女人達到目的。」

自上次瘋子利用厥頓之妻月氏的妒忌心陷害原配菲絡,讓厥頓手下大將呼延丹叛離,張平就對瘋子無所不用其極的對敵手段有點抵觸。雖然是為了對付敵人,可利用女子達到目的仍舊違背了他的原則。

「對你來說,女子是弱者。對我和瘋子來說,女人和男人沒什麼區別。」皇甫桀淡淡地道。

張平……慢慢收回了踩在椅子上的腳,重新落坐。

「我身邊的女人你知道,哪個能稱得上弱者?

「瘋子從小在妓院長大,看多了那些所謂的弱女子使心計、耍手段。先不說妓院老鴇如何對待不聽話的妓女,有時妓女間為了恩客為了排名也能互相拉後腿下毒手;而那些長在深宅大院的婦人按理說應該很單純吧?看看她們是如何對待那些被買回的妾婢,你就知道女人絕對不是你想像中的弱者。」

頓了頓,皇甫桀怕這點程度還不夠打擊他家總管大人似的,又道:「另外,如果有機會你還可以讓瘋子給你講述講述某些十五、六歲的小女孩如何讓各類男人為她們傾家蕩產、甚至家破人亡的故事。那些男人可不乏狐狸、豺狼之輩。我相信你聽後就不會再那麼看不起女人。」

張平苦笑,「我沒有看不起女人,隻是……」

「你把她們當弱者就是看不起她們。」

張平吭哧半天,想不出什麼話能反擊回去,可這並不代表他就接受了皇甫桀的觀念,他總覺得小桀和瘋子的想法偏激了,但又不知該怎麼改變他們對女性的看法。

看出張平在想什麼的皇甫桀冷笑道:「如果言家送來的不是女兒而是兒子,你以為他現在還能好好地活在宮裏,吃得好穿得好沒事還能找個侍衛淫亂後宮?」

「呃,明明是你派人勾引人家小丫頭。」

「一個巴掌拍不響。」

「可也情有可原。」

皇甫桀斜睨他,「說吧,是不是想叫我留那丫頭一條命?」

「還有你外公。」

上書房一時陷入沈默中。

「我給你捏捏肩膀吧?」張公公率先打破沈默,屁顛顛地跑到他家皇帝老大的身後,賣力地給他捏起肩膀。

皇甫桀哭笑不得,這人竟也學會拍馬屁,還拍得這麼明顯。

「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收了言淨的好處?」

張公公誠實交代:「不多,就一塊玉佩和五千兩銀子。」

平武帝怒:「這麼點你就被收買了?」

「那您看收多少合適?」張公公諂媚地道。

「他家底子有多少?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張公公果然知道,老實地答:「言家本家除了田地房屋,金銀珠寶折算約有二萬兩黃金;另有馬匹六十三,奴僕男兩百二、女約兩百;字畫古董難以估價,值銀五千兩以上者約二十件。」

「還不算貪。」

「是啊,比起某些人,言府的資產不算多,而且還是累積了四世。」

「瘋子的計畫是言玉潔淫亂後宮,並按言太妃指示下毒謀害帝皇,以此推斷言淨欲犯上作亂。在瘋子的意想中,如果奚久能把言玉潔的肚子搞大,那事情就更好辦了。可惜……」

張平捏了他一把,「別可惜了。奚小子很可憐,左右為難。那天我看他一人在喝悶酒,就知道他有心事。」

「你在哪兒看到他在喝悶酒?」皇甫桀反應極快。

「呃,這是小事。後來我在宮裏逛了逛,無意間看到言昭儀拿著一束劍穗,而那劍穗我很眼熟,再加上你說要對付言老將軍,又讓我在他麵前故意洩露下毒一事,一聯想我就知道怎麼回事了。不過你和瘋子這次也算壞心辦好事。」

「怎麼說?」

「奚久入戲了。」

皇甫桀失笑,「真的?」

張平嚴肅地點點頭。

「這下……」皇甫桀笑著搖搖頭。

張平接下去道:「這下你不看僧麵也得看佛麵。奚久對你忠心耿耿,一路從雁門關跟到這裏,幾次為你出生入死,你總不能寒了他的心吧?」

皇甫桀考慮了一會兒,「抄家怎樣?」

「他是你外公,抄家太難看了一點。」

「那你說怎麼辦?」

張平趴在他家皇帝身上思考,皇甫桀握住他垂下的雙手把玩。

「我帶小琮去言府一趟。」

「我不想再看見言家人。」

「沒問題。」

「除了人,言家在京中所有財產都得充入國庫。」

「好。」張平知道小桀還是留情了,言家經過四世經營,財產可不止京城這一處。

「辦得好有賞,辦不好……你自己有數。」

某個私密之處突然一緊,張平為自己的反應歎了口氣,苦著臉道:「我盡力。」

「奚久……」

「他會帶言玉潔遠走他鄉。」

「不用。讓他和言玉潔留在京城,他還是保留原職。」背著張平,皇甫桀眼中閃過冷酷的光芒。

就近監視還是考驗人心?張平沒有再提出反對意見。奚久不是笨蛋,他相信忠誠如此人絕不會讓救過他命的皇甫桀失望。

不知道張平帶著皇太弟去言府說了什麼,不久言老將軍突然在朝上提出願意把所有家財獻給國庫,從此效仿閑雲野鶴踏遍天涯,趁著還能走動,看遍大亞的大好山河。

朝中有一半大臣驚訝,有一半大臣默然不語。言老將軍能急流勇退,也算他的晚年之福吧。雖說他要獻出所有家財,可他身為皇上的外祖父,孝心聞名天下的當聖又怎麼可能讓他晚年淒涼?平武帝挽留了幾句後便準奏了。

下朝後,張平跑到言老將軍麵前連說兩句:恭喜。言老將軍帶有一絲愁容的老臉在聽到這兩字後一下子變得容光煥發,臉上也真正有了笑意。

「同喜同喜。老夫總算可以卸下這副擔子,從此也可以享享清福了。昭儀娘娘那裏,以後就還請公公多多關照了。」

「言老將軍您請放心,昭儀娘娘福緣深厚,自有她的造化。」

「那就好那就好!」言老將軍心情激動,說著說著眼角竟然濕潤起來。老了,也不如當年那麼心硬如鐵。

張平告辭離去,其他官員這時才一擁而上,一個個雖然不明白其中蹊蹺,但也都從原來的同情安慰變成了聲聲道賀。言老將軍也都笑嗬嗬的一一謝過。也算是言家的造化吧,那位總算沒有狠下心腸,在最後還是放了言家一馬。

可歎言老將軍至死也不知道,他言家能完完整整地退出京城,還能繼續逍遙快活,靠的不是他們的皇帝親戚看在血緣的分上心軟,而是一名太監恩怨分明加護短,不願他的小桀背上不必要的心理包袱。

不過誰叫咱們張公公走的是隱匿路線,自己所做的一切豐功偉績都不願人知,寧願人家把他當個沒什麼腦子的楞子太監看。

但也就因為張平努力淡化自己的權力痕跡和對皇上絕對的影響力,才會讓那幫大臣直到平武帝帶著他的總管太監去修仙了,也沒把張平當妖孽佞臣來批鬥。而張平自然把他的太監總管一職做得逍遙快活,如魚得水。

外麵在下雨,不能在院中玩耍的皇甫琮有點無聊。他歪頭看了看銅鏡中自己的影子,學著皇帝哥哥皺起眉頭,扮出一臉嚴肅的模樣,小聲道:「張平,你給朕過來!」

侍候皇太弟的侍人們暗中咬住嘴唇,一個個連忙低頭掩飾。

「來人。」

「奴婢在。殿下有何吩咐?」侍候的小太監連忙走了過來。

「本宮要去找太監,你帶我去。」

「是。」小太監侍候皇太弟的時間較久,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太監指的是誰。

下雨天,人總有點懶洋洋的。閑來無事,皇甫桀抱著他的太監總管在床上廝磨。

「那些大臣們又在鬧騰選秀的事,說哪怕不選嬪妃,選幾個宮女侍候也是好的。」

「別理他們。」

「可是他們都委託我向你時不時地吹吹風。」

「枕頭風?」

張平臉紅了紅。他和小桀的事,朝中大臣有幾個不心知肚明?

隻是在他沒有「淫亂」後宮、禍害朝廷前,暫時壓著不說而已。不過那些大臣也不認為他一個年近三十的普通太監能把他們的鐵血帝皇迷得神魂顛倒,相反還覺得有他這麼個好說話、不太聰明、有點小貪、又能在皇上麵前說話的內線是件對大家都好的事。

「你說如果我長得像梅子一樣禍國殃民,那些大臣會不會派殺手暗殺我,好為民除害?」張公公突發奇想道。

皇甫桀捏起他的下巴仔細看了看,嗤笑一聲:「下輩子吧。」

「可惜。」張平為他枉有一身絕世武功卻無用武之地而叫屈。

皇甫桀捏了他屁股一把,張平蹬他。

「啟稟皇上,皇太弟殿下求見。」一丈外的紗簾後有人小聲稟告道。

「這小東西怎麼跑來了?」皇甫桀皺起眉頭。

張平笑:「讓他進來吧,那小東西可崇拜你了,一心向你看齊。起來,乖。」

皇甫桀在某人胸口上用勁吸了一口,這才不慌不忙地坐起身,整了整衣衫。

「讓他進來。」

「是。」宮人領命退下。

張平疼得齜牙咧嘴,連忙掩住敞開的衣襟。

皇甫琮拒絕侍人的攙扶,自己走了進來。恭恭敬敬地對坐在床上的皇甫桀行禮道:

「愚弟皇甫琮見過皇帝哥哥。」

「免禮。你今天過來有事嗎?」

「回稟皇帝哥哥,小琮是來找太監玩的。」畢竟是小孩子,很直白的就把自己的心思說了出來。

皇甫琮說完就擡頭往床上尋找太監的蹤影,結果床上兩人看到他那張小臉蛋,全樂了。

隻見小孩端端正正、漂漂亮亮的小臉蛋上從眉心至兩隻耳朵下麵,用朱砂畫了一個人字形痕跡。這人字形放在皇甫桀臉上叫可怕,可放在這張小臉蛋上,不知為何卻隻覺得可愛,尤其那張小臉還學著他的皇帝哥哥,板得一本正經。

「你兒子?」張平拍拍某人的大腿,戲謔地笑。

皇甫桀臉色不動,摸摸張平的小腹道:「什麼時候給我生的?」

「哈?」

「幹嘛瞞著我?怕我把你當怪物嗎?放心,別說生孩子,你就算告訴我你是狐狸精變的,我也不會驚訝。」

「滾你的!」忍不住就一腳踹過去。

皇甫桀眯眼一笑,立時撲上。兩人滾做一堆。

「太監……你是妖精?」床底下傳來喏喏的稚嫩童聲。

張平推開纏住他不放的大個子,俯身把小傢夥抱上了床。小傢夥的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突然伸出小手指在他臉上戳了戳。

「呃……」這是啥意思?驗貨?

「真的。」

廢話!難不成我還是假的不成。

又戳了戳,「熱的。」

「……」張平。

「不是妖精。」小傢夥鑒定完畢,嚴肅地點點小腦袋。可不到一會兒,他又迷茫地問:「那你為什麼和皇帝哥哥打架?」

「呃……」

皇甫桀看著一大一小不語。

張平抓抓頭,「我沒和你皇帝哥哥打架。」

「那你們在幹什麼?」皇甫琮奉行太傅所說不懂就問的宗旨。

皇甫桀陰笑,等著看這人怎麼回答。

張平苦惱了一會兒,這時他突然想起他小時候某天闖入他爹娘房間、看到他爹娘親熱的畫麵時,他爹娘掩飾的話語。

「我在幫你皇帝哥哥撓癢癢。你皇帝哥哥也在幫我。」

「哦。」皇甫琮記住了,兩個男人滾在一起你親我咬不叫打架,叫撓癢癢。

「你哪裏癢?」

皇甫桀吃吃笑,張平尷尬地抓了抓臉。

皇甫琮明白了,回頭抱住張平的脖子,張嘴就在他臉上狠狠啃了一大口。

「本宮以後也可以幫你撓癢癢。」

皇甫桀臉色大變。

張平……飛快地抱起小琮琮,連鞋子也顧不上穿就沖出了未央宮。他一定要和皇太弟殿下解釋清楚,這撓癢癢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撓的。

兩天後,平武帝不知從哪兒弄來一個髒兮兮的小毛孩,叫來皇太弟皇甫琮,把小孩扔到他麵前,陰沈著臉道:

「以後他就是你的太監。你想閹他也好,還是留著他那條命根子,朕隨你。但你要記住,以後你要撓癢癢,隻準對他,不準再找張平。知道了嗎?」

皇甫琮不太明白,低頭看看地上髒兮兮、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孩,問:「皇帝哥哥,這是給小琮的?」

「嗯,專門給你撓癢癢用。」

「他好髒。」

「洗幹淨就不髒了。好了,你把他帶回去吧。」

「哦。」皇甫琮沒有多想,蹲到地上伸出小手,對那個髒兮兮的小孩道:「本宮叫小琮,你呢?」

小孩擡起頭,擦了擦鼻涕,害怕地看著小琮伸出的小手,半晌才低低地道:「我叫石頭。」

望著兩個小孩的背影,張平也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好奇地問:「這小毛孩你從哪裏弄來的?」

「就準你出宮,就不準我出宮?」皇甫桀冷哼。

「小孩子是應該有幾個同齡的小朋友。」張平欣慰地點點頭,誇獎身邊老大道:「你這個皇帝哥哥當得不錯。」

「是嗎?如果我這個哥哥做得真不錯,那我那個才三歲的弟弟怎麼就會想著要給他哥哥的太監撓癢癢?」

張平無語地看向此人。

平武帝仍舊一臉陰沈加一肚子惱火,「他今天可以用嘴巴在你臉上撓兩下,明天他就能真的代替朕,用他的小棍子給你撓癢!朕這也是未雨綢繆,早點給他找個伴,將來想發洩也有洞可鑽。」

「陛下,您是皇帝,還請注意您的言辭和語氣。」張平氣得挽起袖子。

這人當真越活越小了,竟然連個三歲的孩子都算計!而且這話粗魯的,連老兵痞子都比他文雅!

「不能輕視小孩子。」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張平還能說什麼?一個八、九歲就能殺人的孩子,你跟他說小孩子都是很天真很單純的,恐怕你說破嘴皮,他也不會相信。

江湖不好闖

天色漸黑,加上山路崎嶇,一行四人被迫停住腳步。

「今晚看來是趕不到勻陵了。」年約二十後半、貌相忠厚的青年從馬上下來,緊了緊有點鬆動的包裹道。

「朱炳,這附近有無落腳地點?」青年擡頭問身旁騎棕色駿馬穿褚色衣衫的夥伴。

喜穿褚色衣衫的朱炳坐在馬上想了想,回道:「有,我記得這附近有個小池塘,池塘邊上有信徒搭建的歇腳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