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桀耳朵好得很,兩手捏住張平的臉一拉,把張平拉得哇哇叫,一會兒眼淚都快出來。
「你放心,我怎麽會拉你去殺頭,我頂多叫人扒了你的褲子,用板子抽你的……」一臉凶狠的高大少年喉頭動了一下,他隻不過說說而已,可是爲什麽腦中會出現這麽清晰的畫麵?
「等我有空,我就挑選一些最好的材料照著我那話兒雕出樣子,以後你惹我生氣,我就用它們教訓你。」
張平臉頰被拉說不出完整的字眼,隻能兩手拚命搖動表示不要。
皇甫桀看他疼得眼淚也流下來了,這才放開手。可憐張平淚眼汪汪,臉上還留下兩大塊紅得發紫的胭脂印。
張平摸著自己的臉,怒目瞪他。
「好了,不哭了,乖。」皇甫桀見他生氣,又趕緊哄他,低下頭就想去親他的臉。
張平臉一側,閃過。
「王爺,您真該找個女人了。」
「平,你別生氣嘛,你也可以捏回來啊,喏,我給你捏。」
「安王的提議我聽說了,你準備怎麽辦?」張平伸掌抵住他伸過來的臉。
少年的臉在他手掌上來回蹭著,聲音低低地道:「我還能怎麽辦?他一來就來找我,讓我幫他。如果我說不,他就要讓劉大將軍送我去打前鋒。」
「他威脅你?」張平怒了。當真把他們當軟柿子捏啊!
皇甫桀抱住他的那隻手,開始咬他的手指。
「喂!我在跟你說正事!」
「平,我想要。」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想要就去找女人!你不要老是這麽自卑,連女人的床都不敢上。如果你連妓女的床都不敢上,以後你那三宮六院怎麽辦?」
「不行啊,我一看到那些女人對我露出鄙視或害怕的笑容,我就軟了。」
「真的?」
「真的。平,你就可憐可憐我……」
「戲演夠了沒有?我說你自卑,你就扮演小可憐;上次我說你不要討厭女人,你就表現出對女人一副深痛欲絕的樣子;再上次呢?是哪個不要臉的說自己非太監不上!」
皇甫桀大吃一驚,「平,你記錯了。我沒說我非太監不上,我明明說的是非你不上。」
「皇甫桀!」
「好吧,好吧,你跟我說說胡榮帶來的密旨,等會兒我們商討一下怎麽應付安王。然後我們再行雲雨之事。乖,聽話,等會兒就讓你舒服。」
張平無力了,閉上眼睛有氣無力地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剛被人打了一掌?」
「你這麽強,打一掌算什麽。上次你幫我挨了二十軍棍,晚上還跟我做了一次呢。」
「那是你混蛋!」
「好好好,我混蛋。那你現在能告訴我這個混蛋,我家老頭子讓那閹人帶來了什麽密旨?」
「我也是閹人。」張平雖然討厭胡榮,但同樣身爲太監,被人當麵罵閹人,心裏總不太舒服。
「是是,現在把耳朵熟悉一下,以後你被人背地裏罵閹人的機會保證很多。」
張平……還能說什麽?剛才他還有氣無力,現在則已變得奄奄一息。他相信,等皇甫桀要到他想要的,他就可以咽氣了。
第二天又被叫去議事。
這次支持安王意見的將領多了一些。
安王看向皇甫桀,眼中有警告之色。皇甫桀故意避開了他的眼光。
安王大怒,好你個不識好歹的醜四!你別忘了這裏可不是言淨的地盤,這裏的將軍姓劉。
有人特意詢問皇甫桀的意見,皇甫桀一如既往從不表達自己的意見,隻說聽大將軍吩咐。
三年來,各將領包括劉大將軍在內對這位騎尉王爺的深淺依然不明。
大多數將領的印象都是這位皇子的領兵才幹一般,如果沒有陶正剛支持,也無法坐到正位。對於陶正剛的讓位,他們也都持理解態度。畢竟做一位皇子的頂頭上司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
如今這位皇子沒有支持他兄長的意見,但也沒有明顯反對,反而以劉將軍馬首是瞻,剛好吻合了一個下位將領應有的態度。
兩天後,劉白同意監軍安王的建議。決定在凍土未化前襲擊匈奴。劉大將軍隨即安排了作戰計劃,前鋒將領的名單中赫然就有武德騎尉的銜頭。
安王美其名曰:皇子帶頭出戰可大大鼓舞士氣。而他也會出現在戰場上與諸位將領一同殺敵。
大義之下,皇甫桀沒有多說什麽,當即領兵出戰。張平冷眼盯著安王,不明白這些皇子怎麽一點都不顧兄弟之情。他家王爺不過沒有在議會中明確支持他,他竟然就能狠心報複送自己的弟弟打前鋒。
十日後,前方傳來捷報,安王立刻帶領大批步兵殺往匈奴戰營。
再過十日,後方得到急報:安王被俘。
劉大將軍在接到這份密報後,眼前一黑。
張平蹲在地上給營帳打樁。
有識天候的,看出今晚至明晨可能會起大風,皇甫桀當即下令鞏固營帳。
給營帳打好樁後,張平彎身鑽進營帳。
皇甫桀正在看眼前沙盤。
「這兩天我們連連失利,一路退守到這裏。後麵大軍的將領們又在爲安王被俘一事互相推卸責任,偏偏連老天爺都不站在我們這邊。而匈奴們爲守住防線卻越戰越勇。你覺得我們這戰真的會贏嗎?」張平深深皺起眉頭。
雖說皇甫桀領導有力,他們這一支前鋒損失並不多。但對於這些明明可以避開的損失,張平仍舊由衷感到心疼。
他跟這些人處得都很不錯,這支隊伍也沒因他是太監而瞧不起他。何況他們相處三年,再怎麽樣都有了感情,看他們這樣白白犧牲,又怎能不難過。而且別的先鋒隊損失更大。
「退。」皇甫桀冷冷吐出一字。
「隻能退?」
「必須退。安王被俘,軍心浮動。加上天氣惡劣,要不了多久士兵就會出現凍傷凍死的情況。冬天本就不易作戰。對對方來說沒有好處,對我們來說又何嚐不是弱點。」
「而且我們越往前逼近,匈奴也會抵抗得越厲害。我們一旦深入腹地,如果給他們逮到機會燒掉我們的糧草,我軍傷亡將不可估量。」
「你一開始就知道會有這種後果?」
皇甫桀搖頭,戴著麵具的臉讓人看不出他的表情。
「老三的想法並不壞。可是並不是什麽時候這個方法都能適用。這就是兵法上所謂的活用。我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指點了老三,在匈奴最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攻擊,可以說是一妙招。但也有幾個必須的條件。」
張平擺出洗耳恭聽的姿勢。
「第一就是軍心。你想士兵們在營地裏待得好好的,有吃有喝過冬的東西也齊全。在這種情況下讓他們拔營深入冒著凍死、凍傷、甚至饑餓的危險和敵人打仗,換了你,你可願意?」
「如果他們的將領與老三和劉大將軍都是一條心的話,這種事說不定也能避免。可是這些將領和他們的士兵一樣,連打了三年仗,他們早就疲了。冬日休戰也成了雙方默認的規則。而這份規則卻要因爲一個皇子的私利被打破,他們當然不情願。
「也許你會問難道那些將領和士兵們不想早點打退匈奴結束戰爭?沒錯,誰都想快點結束戰爭拿了軍餉回家抱老婆娶媳婦。可快並不代表無謂的犧牲。」
「就連劉大將軍同意這次襲擊也是含了私心。連他都覺得沒有把握的事,他的屬下又怎能安心殺敵?這就是第二點,上下一條心。」
「人心是很有意思的東西,掌控得當,你就可以得到勝利。掌控不好,就算你兵力是對方數倍,也有可能一敗塗地。偏偏這次監軍竟是安王,偏偏安王還被俘虜了,偏偏劉大將軍爲凸顯外孫的軍功,竟讓自己的副手帶隊,還暗中命令其一切聽從安王調度。」
「安王被俘,大軍就沒了頭,不敢承擔責任的將領們現在隻想退軍想法救出安王。有了退心,再戰必敗無疑。」
「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準備。計策分兩種,一種叫急智,講究因時地利隨機應變;一種則要經過深思熟慮、多方思考和籌謀,在想好一切後備方案、有九成九以上把握,且鼓足士氣後才能動手。」
「老三這個提議就應屬於後者,如果他把這個計劃放到明年這個時候,他的勝算會增加不少。可惜他沒這個時間。」皇甫桀想到胡閹帶來的密旨中內容,陰冷地笑了笑。
「說起安王被俘一事,我怎麽想都想不通。他深處軍營中心,那日匈奴想燒我方糧草沒有成功,可他們怎麽有機會把安王帶出大軍?他們怎麽找到的安王?又是如何在層層軍營中悄無聲息地帶走了他?」張平看向皇甫桀的眼光充滿懷疑。
皇甫桀當沒看懂張平眼中的意思,很平淡地道:「想要把老三帶出大營也非難事。找兩個身手好點的人,再知道他住的大帳,趁著大家的注意力被大火吸引過去時帶出即可。我記得匈奴營中有好幾個這樣的好手。」
「可對方怎麽知道他住在哪個營帳?」
「厥頓既然能安排一個鐵匠住在城裏,爲什麽他就不能安插人手進入軍營?」
「你是說我軍中混入了對方探子?」
「隻是猜測而已。」皇甫桀擡頭,微笑。
這是一個好機會,對於他來說。
一開始他還擔心老三坐上監軍的位子首先就會對他不利。看,他那兄長果然把主意打到了他頭上,竟然派他做送死的先鋒。
很好,他本來還在遲疑要不要那麽快動手。而張平給他探來的消息卻讓他立下決定──勝帝在給安王權力的同時也在防著他這個三兒子。
當他得到匈奴帶人襲擊大營後方糧草營的消息時,他想機會來了。
想起那位燒糧草失敗的匈奴大將呼延丹,在看到路邊的安王時的那種表情,皇甫桀現在想起來還想笑──太精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