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3)

第十九章

近中午,張平才回到營房。

一推開專門分給他們住的小院子,就看到他家騎尉王爺腳下不丁不八,左手持刀平舉齊肩,右手拿著一卷兵書正讀得津津有味。

張平不想打擾他,關了院門輕手輕腳從他身邊走過。這個院子很小,比他們張家的院子還小。但考慮到這裏是軍營,能給一位武德騎尉一個獨立的院落已經算很照顧,而且這還是看在他身爲皇子又是一位王爺的分上。

「一個早上你去哪兒了?」耳邊響起悠悠的詢問聲。

張平止步,「出去吃早點。你還記得我跟你說的那家早點攤嗎?那攤子上的油條真的很不錯,又酥又香。你真應該去嚐嚐,冷的就沒那個味兒了。」

「我問你一個早上去哪兒了。」皇甫桀目光沒有離開書,他的左臂也一樣紋絲不動。

「在城裏轉了轉。鐵匠鋪子關門了,鄰居說他連夜走的。太守大人的府第增加了巡邏兵、巡邏次數也增加了。三殿下和糧草官劉雲劉大人去拜見了太守大人。但太守大人卻沒把前日連夜趕到的胡公公引見給那兩位。哦,還有瘋子早上又搶了我的鹵蛋。」

「就這麽多?」皇甫桀總算挑了挑眼皮。

「就這麽多。」張平一臉老實相地點點頭。

「瘋子的身份查明了嗎?」

「大概猜出來了。」

「這兩天你注意看看鐵匠出城了沒有。如果有,看他走的哪個城門,晚上走的話又是誰給他開的城門;如果沒有,你查查他現在在誰那兒做客。另外想想辦法探聽一下胡榮帶來了什麽密旨。」

「那劉雲大人那裏……?」

皇甫桀擡起臉,對張平微微一笑,「他那兒我負責。你總得讓我練練腿吧。」

張平聞言蹲下身,很不尊敬地捏捏甯王的腿,贊揚道:「不錯。很有勁道,再練個幾日就可醃製了。我說,騎尉王爺,您這樣站多久了?」

「我說,騎尉王爺的六品太監張平,你以後出去、去哪裏記得一定要先跟你主子我說明一下。這話我應該不是第一次跟你說了。」皇甫桀把目光重新落回書上,用拇指翻了一頁道。

張平起身,樂道:「那我是不是連去茅坑也要先跟您說一聲?」

「嗯。」皇甫桀點頭。

「你在說笑對不對?」張平疑惑地看此人。

皇甫桀撩起眼皮,「你看我像在開玩笑嗎?」

張平抱臂,思索一會兒後點點頭擡腳向牆根走去,提起一把石鎖,走到皇甫桀身邊,很隨意地把那個六十斤重的石鎖擱在了甯王的左臂上。然後……立在一邊欣賞。

「張平,這是你們太監對主子獨特的報複方式嗎?」

皇甫桀左胳膊抖了一下。張平放的那個石鎖就好比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雖然這「稻草」比普通稻草重了六十斤,但道理也差不多。任皇甫桀天生神力也吃不消,刀勢的平衡也被破壞。

「不是。這才是。」

張平捏著嗓子陰陽怪氣的冷哼一聲,一腳踹在皇甫桀的腿彎處。隨即蘭花指一翹,一扭一扭地出門去也。

太監太監,就讓你們看看我張三太監的厲害!

左一扭,右一扭,第三步因爲扭幅太大,一不小心就撞到了門框上。張平氣得罵了一句粗口,踹了門框一腳大步流星地奔了。

「咚。」膝蓋著地。

「匡當。」不但石鎖,連手中握的戰刀也一同掉落地上。

「張平……?」

早晨是不是還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現在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張平真生氣了。

「噗哧!」皇甫桀突然笑了出來,「哈哈哈!」越笑越大聲。

張平,張平,你這個活寶,你讓我怎麽舍得放開你?

張平七拐八拐走進城裏有名的「紅街」。

紅街之所以叫紅街,就在於它盡頭的那家「紅院」。紅院是當城唯一一家掛牌的妓院,因爲這家紅院的存在,漸漸的她的周圍也出現了許多做類似行當的半掩門子。久而久之,這條街就成了城裏有名的風化之地,後來人們幹脆把這條街也稱之爲紅街。

比起本城人,來這條紅街最多的還是軍營裏的士兵。有品階又有點銀子的愛去紅院,沒什麽銀錢的普通士兵則對街上的半掩門子戶情有獨鍾。

張平來到一家門外掛著紅巾、但兩扇門都關上的暗娼戶。紅巾代表這家做的營生,本該敞開的半扇門戶現在已經關上表示裏麵已有客人。

「咚,咚咚咚,咚咚。」

緊閉的大門露出一條縫,張平側身擠了進去。

大門再次合上。

「她怎麽樣了?」張平撩開床上紗帳詢問。

瘋子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哼哼唧唧。

「喂,早上我可請你吃了早飯。」

「一頓飯你就想換條人命?你知不知道爲了救這小ㄚ頭,公子我花了多少銀子?」

「這樣吧,等這小姑娘醒了,便讓她給你做ㄚ鬟侍候你一輩子。你看怎樣?」

「好你個死太監!讓公子我花銀子救她也就算了,你還想把她整個人也塞給我?休想!」瘋子氣得跳上椅子大叫。

「你要是不要她,又何必要救她?」張平放下紗帳,走到桌前坐下。

「救她的是你不是我!你馬上就把人給我帶走!」

張平搖搖頭,「晚上我會再帶五個人過來,到時你不但有了ㄚ鬟,還有了可以保護你的侍衛。你不用謝我,這幾個人都是麻煩,你最好和他們一起立刻離城,走得越遠越好。」

瘋子怒極反笑:「我以爲我是瘋子,沒想到你比我還瘋!你憑什麽讓我救人?憑什麽讓我爲你擔麻煩?」

「憑你主動纏上我。我一個太監身無分文、無權無勢。你纏我,肯定有你的目的。而且如果不是猜出你的身份,你以爲我會讓你近身?」張平搖搖茶壺,沒水。

「我的身份?你以爲我是誰?」瘋子一把搶過茶壺抱進懷中。

「王爺看見你得叫你一聲師兄吧。」

瘋子不說話了,斜著眼睛看張平,嘴裏又開始哼哼唧唧。

「我不曉得你接近我有什麽目的。但我能猜出肯定與王爺有關。如果你想接近他,那麽就得先爲他做事。救下這幾人,就是你要做的第一件事。」

瘋子「嘿嘿嘿」又笑了,抓抓臉道:「張公公,你家王爺現在應該求賢若渴吧?如都像你這種做法,你還指望他能找到誰給他賣命?」

「如果你真是『賢』,那就讓王爺看看你『賢』在哪裏。」張平笑,「如果你跟王爺這三年收買的人一樣,你以爲我還會來找你救人?」

瘋子看了張平半晌,道:「誰要是再跟我說你是老實人,我就用錐子錐他一百八十個窟窿!」

張平起身,走過瘋子身邊時拍拍他的肩膀道:「那小姑娘的求生意誌不大,救活後怕也會尋死。你好好安慰安慰她,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瘋子突然從椅子上跳起來大吼一聲:「滾!」

張平很識時務地轉身就走。

胡榮臉色陰沈,坐在堂中一言不發。

太守李登背手踱步,沈思不語。

「李大人,太守府戒備如此森嚴,您以爲誰能有此能耐竟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太守府來去自如?還能帶走一個活生生的女人!」

李登停住腳步,回頭苦歎道:「胡公公,本官也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本官可以保證,來人絕非太守府裏的人。」

「哦?是嗎?那守城的五人莫名失蹤也跟太守大人您無關了?」

李登暗罵一聲死太監,臉上還得帶著苦笑道:「本官確實不知。」

死太監心狠手辣,竟要把他手下五人滅口,隻不過爲了掩飾他的行蹤。那四名普通士兵倒不可惜,可惜的是那名修武校尉卻是他的心腹之一。

如今,這五人生死不知,也不知胡閹說的是真是假。也許胡閹口中責怪五人下落不明,其實卻已暗下殺手?

想來也有可能,這死太監下麵那根都沒了,竟還能色心不死,要了一個漂亮ㄚ鬟過去也不知對她做了什麽事,如今那ㄚ鬟也不見人影。但看仆人收下來的床單上的血跡,怕那ㄚ鬟也早已凶多吉少。

李登心中對胡榮厭惡至極,卻因他特使身份,不得不曲意奉承。想到三皇子今早來找他提的事,他的心不由活動起來。

胡榮心中更是憂慮加懷疑。早上待他回到屋中發現床上少女竟失去蹤影,詢問之下也無一人知曉她的下落,而後又在床頭發現一縷絲線,心中便大起疑惑。

他胡榮身爲皇帝身邊最高品階的太監,對文武百官衣飾再了解不過。那縷絲線看顔色及質地明明就與三等侍衛配飾上懸掛的垂須相同。而這雁門關中唯兩個三等侍衛都是三皇子身邊的人。

這說明了什麽?

說明三皇子已經知道他來到這裏,說明三皇子對他秘見城守産生不安。

可三皇子爲什麽會不安?他今日帶糧草官來見城守又爲何事?這李登又爲何一言未跟他提起早上三皇子前來拜訪一事?

胡榮本就多疑,這一日之內又出現多事皆和他切身安危有關,自然也就越發疑神疑鬼。

張平坐在山坡上看皇甫桀在黑夜裏訓練他的軍隊。

一支兩千人的隊伍,人數不多,卻在精。原本屬於陶正剛的隊伍,逐漸地染上皇甫桀的色彩。三年多來,人事變更替換,兩千軍伍早已不是當初的騎射隊,就連他也無法完全掌握隊中所有人的真實底細。

這支隊伍中最有意思的便是陶正剛。這位原本爲正職,卻在後來心甘情願把自己降爲副職的騎尉大人。

皇甫桀對他下的心血也多。在他分析身邊有能之人的性格和所長後,他發現陶正剛雖然個性過於耿直、說話也易得罪人,但他講義氣、敢拚死、身先士卒、愛護手下兵士,極得手下人心。

於是在他救了他兩次命、在一次戰敗承擔了所有失職罪行替他挨了一次軍棍後,這位陶正剛大人轟然在他麵前跪下,以血盟誓終身相隨。隨後這位陶大人就上書劉白大將軍,說自己無法勝任正職,推薦皇甫桀爲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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