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駱瑭沒有走,他一直陪著韋如夏給奶奶發完喪。發完喪已經是下午了, 韋子善安排著幫忙的人和親戚們吃過午飯, 家裏的人就都散了。
小小的院子變得孤寂冷清, 韋子善累倒在了床上。
韋如夏睡不著, 她和駱瑭一起去了菜園子邊的小溪那裏。南方比北方還是暖和,一年中最冷的時候,結冰也結不厚, 把腳放上去,輕輕一用力就碎了。冰麵很清, 能看到冰麵下潺潺的溪流。
駱瑭搬了塊石頭, 韋如夏坐在上麵,手上拿了一枝柳條,一點一點地掃過冰麵。她眼睛哭得紅腫, 嗓子也有點啞,單手托著腮, 嘴裏哼著歌兒。歌被她唱得格外不連貫, 像是在念出來的。
「想把我唱給你聽,趁現在年少如花, 花兒靜靜的開吧,裝點你的歲月我的枝丫~」
這首歌駱瑭也聽過, 國慶節開學後, 韋如夏做題做得比較順暢的時候就會哼哼兩句。但那時候哼得比現在要歡快得多,韋如夏說這首歌是她爲了奶奶學的。
韋如夏哼了一會兒,將柳條收了回來, 她像是重新調整好了自己一般,又變回了那個穿著鎧甲的韋如夏。
「謝謝你駱瑭,我本以爲世界上就剩下我自己了,謝謝你過來陪我。」
她這句話語氣十分平靜,想和往常一樣擠個笑容出來,但卻沒擠出來。駱瑭看著她的眼睛,抿唇道:「我不會讓世界隻剩下你自己。」
女孩剛剛恢復的眼眶複而一紅,她收回視綫,柳條一下又一下得打著冰麵,抬頭望著正午的太陽,她睫毛很長很密,睫毛下淺棕色的眼睛被陽光照得透亮,她眼睛微眯,看了看不遠處的男人,那是陪著駱瑭過來的司機。
「那個叔叔已經等你很久了。」
意會到她的意思,駱瑭望著韋如夏,問道:「你想讓我走嗎?」
這個問題問得直擊心靈,其實她確實不想讓駱瑭走,她不是一個在悲傷的時候喜歡被別人陪著的人,但駱瑭不是別人。
駱瑭可以陪她的時間很長,不一定非要今天。
今天是她奶奶發喪的日子,也是正月初一,新年的第一天,家人團聚慶賀的日子,他不應該在這裏陪著她。
韋如夏沒有正麵回答,她將手裏的柳條折掉一小截,說:「我有點累,而且我要回去看看我爸。」
駱瑭尊重韋如夏的想法,他跟著李叔回了家。車子在鎮子正路的拐角處消失,韋如夏好久才收回目光,轉身回了奶奶家。
韋如夏回家時腳步很輕,木柵欄門的開合也沒有往日的吱呀聲。韋如夏進了客廳,準備去自己的房間睡一會兒,路過奶奶的臥室,她停下了腳步。
裏麵有很輕很輕的哭聲,是父親在哭。
從帶著奶奶回來,到將奶奶埋葬,韋子善都沒有哭。奶奶以前說她性子剛強得像父親,他們確實像,但他們不剛強。
韋如夏後背貼著墻站在臥室門口,她想起了母親去世的時候,她也像父親這樣的哭著。但他比她要可憐,他爸爸媽媽都去世了。她還有爸爸,盡管他不願意認她。
她想起了昨晚和奶奶守歲時在夢裏聽到的話,她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爸爸。
韋如夏躺在床上混混沌沌的,她是被廚房碗碟的破碎聲弄醒的。睜眼看著漆黑的房頂,嗓子幹痛,她揉了揉紅腫的眼睛起床出了門。
廚房裏,韋子善正蹲在地上,一塊一塊地撿著地上的碎瓷片,廚臺上放著幾樣還沒擇好的青菜。
廚房門口閃過一個黑影,韋子善抬頭看了一眼,韋如夏站在門口,正看著他。
他們兩人都脫掉了喪服,隻有袖口被喪葬婆婆縫了一塊白色的布條。父女倆對視一眼,韋子善從地上站起來,說:「餓了麽?飯一會兒就做好了。」
他高估了自己曾經被奶奶吐槽過的做飯能力,待看著他將青菜直接倒入鍋中的時候,韋如夏從門口走進來,站在灶台前說道:「我來吧。」
父女倆第一次靠這麽近,韋子善一米八三,韋如夏一米七。她體型像他,很瘦很長很單薄,稚嫩的臉上還有未褪去的嬰兒肥,盡管眉眼英氣,但仍然是個孩子。
母親平日沒少和他說過韋如夏做了些什麽,他不怎麽聽,但好歹能留下一兩句。她當時跟他說過,韋如夏爲了他買了一本本幫菜菜譜學習本幫菜。
韋子善眉眼微動,他起身讓開,說了一聲:「好,小心點。」
之後韋子善也沒有離開廚房,父女倆就在這個狹小的充滿了他們共同思念的人的回憶的地方,沉默地待了一個小時。
韋如夏做好了飯,兩人去了客廳。韋如夏遞了筷子給韋子善,他夾了一筷子吃進嘴裏,咀嚼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