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2 / 3)

欒秋點點頭:“好。”

卓不煩:“……二、二師兄,不打算帶我回山莊嗎?”

一行人在風雪中尋了僻靜處生火過夜,欒秋笑著搖頭:“巧得很,我也不打算回山莊。”

卓不煩看著欒秋。他已經不是需要前輩肯定才可做出決定的孩子,然而欒秋在他心裏,仍是最可靠、最值得信賴的人。

“走吧,走得更遠點兒,去你喜歡的地方。”欒秋說,“這不就是你學武的目的嗎?不煩,你已經是可以獨立闖蕩天下的江湖客了。”

卓不煩是帶著這樣飽脹澎湃的一顆心,抵達苦煉門,與故友重逢的。

曲天陽的死訊引起了許多唏噓,曲青君腹部傷口還未能愈合,在一天接一天的降雪裏,她總是靜靜地坐在商祈月家中。兄弟的死訊讓她眉毛微動,抬起眼皮,看了眼前的欒秋和曲洱一眼。

鷹們啄食了曲天陽的屍體,朔風吹散了骨頭。他如今在世上已經不留下任何痕跡。

曲洱眼圈通紅,他又哭了一次。可誰能不哭呢?懊悔,羞愧,痛苦,他小小年紀,遭遇的一切就足以讓他哭上百次千次。

“男人也可以哭。”曲青君說,“記住你今日為他流的眼淚,來日千萬別變成那樣的人。”

她說一句話便要停一停,發聲總是牽動腹部傷口。這傷口將一生一世伴隨著她,永遠讓她想起是誰給了她此生最致命的一擊。曲青君搖晃著裝了茶水的酒杯,聽見苦煉門外鬧鬧嚷嚷,是白歡喜在跟弟子們說話。

她看向曲洱,又看欒秋。

“我若代嫂嫂跟你說對不起,你能接受嗎?”

欒秋沒有逃避,直視曲青君的眼睛:“不需要。”

曲青君笑笑點頭。她過了很久才說:“回到大瑀,什麼都不必說。曲天陽的身份,李舒的委屈,全都不要講。牽一發動全身,若是知道當年的真相,嫂嫂為你們、為浩意山莊各位弟子做的一切便全部付諸東流。苦煉門以後或許不存在了,對大瑀也不再有任何威脅。就讓這些……”

她頓住了。紅著眼圈的曲洱有與欒秋極為相似的堅毅目光。

“我不能答應你。”他說,“如今我是浩意山莊的主人,浩意山莊如何麵對這些事情,由我來決定。姑姑,你和李舒大哥,都不必受這樣的委屈。”

曲青君:“我不在意。”

曲洱:“可是……”

曲青君:“你始終不了解我。浩意山莊如何,如今跟我已經沒半點關係。雲門館也散了,我曲青君現在是自由自在的一個人。我會這樣說,是因為我比你們更了解大瑀江湖多麼深不可測。人心難料,你抖出真相,沒有人會同情你。他們隻會摒棄你、唾罵你,人人都恨不得找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證明自己正直正義。你以為當初加入誅邪盟的那些人,真的在意西域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苦煉門是不是真的魔教?”

“為保全自己而隱瞞真相,讓無辜者蒙冤,這就是你堅持的嗎?”曲洱問,“如果我也這樣做,我會看不起自己。”

曲青君忽然不說話了。她晃動手裏的茶杯,很久才說:“隨你吧。好也罷難也罷,都是你選的路。”

雪一直下了許多天。

李舒說過的,那些最大、最厚的雪,能把沙漠和戈壁完全遮蔽,四野茫茫。

去過北戎的陳霜與曲青君告訴他們,北戎也一樣。而穿過北戎往北去,白原更是一年四季陰冷孤寒,氣候與大瑀迥然不同。

這些更具體的東西,在溫暖、狹窄的苦煉門裏,漸漸變成夢一樣令人向往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