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警惕地盯著李舒與欒秋的幾位隱居者。那些人起初看到抵達此處的竟然是三個怎麼都不像武林高手的人,之後問出掌門人的師父是張福與他妻子劉氏,眾人態度立刻轉變。
原來,張福與妻子劉氏,正是“地盡頭”的隱居者。
兩人隱姓埋名,年輕時便來了“地盡頭”,年邁時忽然掛念家鄉,便十分幹脆地攜手離去。
隱居者們一聽掌門人的故鄉便紛紛笑道:“是了,那正是他們的故鄉。”
歸鄉的夫妻倆教了他一些功夫,逗留幾日後便無聲無息地走了。他們也沒有再回“地盡頭”,但掌門人卻因此獲得了進入“地盡頭”的許可。
令隱居者們詫異的是,和掌門人懶惰和無所謂的態度相比,卓不煩日夜練功,勤勞得不像個打算在“地盡頭”度過餘生的人。隱居者們對這位失去了半截舌頭、總是不愛說話的少年人有一些憐憫,有人指點他功夫,很快便認出他練的竟是浩意山莊看家本領浩海劍。
年長的隱居者們查探過他的經脈後,竟然久久不語,而後又長長喟歎。
人之際遇,無從揣測、無從斷論。來什麼就是什麼,有什麼便抓住什麼。
在老前輩們的指點下,卓不煩進步神速。
他麵對李舒和欒秋,有幾分羞澀,又有幾分難以掩藏的快樂和驕傲,邊比劃邊吃力地說著。在這兒沒人嘲笑他說話如何艱難,人人都認真而耐心地傾聽。他有了訴說的勇氣,結結巴巴地靈活使用自己的半截舌頭:“我可以爬到彌陀山那個地方去。”
欒秋:“什麼地方?”
李舒卻立刻明白了:是南側那處險峻的、人所不能抵達的狹小平台!是隱居者們曾帶曲天陽去過的地方!
彌陀山南側雖然覆蓋密林,但一定高度後,山勢便陡然險峻起來。
卓不煩靈活得像真正的猴兒。他手腳修長,渾身覆蓋著薄而有力的肌肉,這路徑又是他十分熟悉的,甚至能邊爬邊回頭跟李舒和欒秋說話。
而那兩人則花了整整一天時間,才跟隨卓不煩爬到目的地。
彼時已是傍晚。腳下的“地盡頭”被薄雲籠罩,雲則被夕陽染作殷紅之色。而往南側遠眺,被餘暉照亮的不僅是金羌的土地,還有赤燕那遙遠的、連綿不絕的山巒與森林。墨綠色的森林在天地晦暗的這一瞬間仿佛閃動著金鱗般的光彩,樹梢在風中如此密集地、統一地搖動。他們聽不到聲音,因耳朵灌滿了風聲,然而眼前這超出想象的遼闊與無垠,竟令他們同時忘記了呼吸,也失去了說話的意欲。
鳥群從“地盡頭”的密林中飛起。它們要遷徙,往南方的另一片土地。
傳說那片土地上有說著陌生語言的人,有大得無法想象的巨獸,還有與金羌、大瑀截然不同的風物人情。
夜風吹動他們的衣角,沒有人說話。卓不煩指著遙遠的天邊,那正要消逝的陽光照出他閃閃發亮的眼睛。
在他手所指的方向,冬季的夜風已經迅猛起來了。它吹動遠處山峰頂端的積雪,積雪像粉末一樣飛揚起來。殘存的陽光裏,碎瓊亂雪金子般在靛藍色的天空中,如一片巨大的紗帳無窮無盡地展開。
李舒在這一刹那忽然心頭發顫。
他不由自主握住了欒秋的手,察覺欒秋手心也微微顫唞。他們看著遼闊天地,又看卓不煩。見過了這樣的景色,還能回四郎峰麼?即便回了四郎峰,他也絕不再是昔日的卓不煩了。
從大瑀到金羌的一路給了卓不煩勇氣。
他在“地盡頭”生活的時候,天天爬上這兒看遠方天地,甚至打算去赤燕走走。
回苦煉門的途中,他鼓足勇氣跟欒秋說自己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