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英年的筆記本,從霧角鎮到雲遊之國,密密麻麻幾乎全都寫滿了。本子上除了鳥籠中所見所聞,還有他的日記。
這兒的所有人,除了白蟾,都曾看過柳英年的筆記本。柳英年的日記很有自己的特色:日記中,每個人都是簡稱,帽哥,笑,醒,洲,魚幹則用一條小魚代替,有時候寫得快了,像一個無限符號。
日記中大部分記錄的都是柳英年自己的觀察和感受,和他人相關的事件寫得不多。魚幹曾抗議,讓他多寫點兒自己的事兒,被柳英年駁回:這是我的日記,我愛怎麼寫怎麼寫。
白蟾不識漢字,匆匆翻了幾頁,命柳英年給自己解釋。柳英年從霧角鎮開始說起,講故事一般仔仔細細地回憶,想不起來的地方餘洲給他補充。
白蟾聽得目瞪口呆:「別的鳥籠,這麼,有趣?」
柳英年:「哪裡有趣!每次都千鈞一發,嚇都嚇死了。」
他嘟囔著:「這鬼地方……這鬼地方……」忽然嗚咽起來。
魚背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柳英年摘了眼睛瘋狂抹眼淚:「我不想呆了,我要瘋了……嗚……」
許青原猶豫著,拍拍他肩膀。柳英年哭得愈發厲害。
許青原:「嗨,知識分子。」
柳英年怒了:「比你幹淨!你這個劊子手!殺人犯!」
許青原聳肩:「比我幹淨又怎樣?我可不會哭鼻子。」
柳英年結結巴巴:「哭、哭又不代表我脆弱!」
許青原:「書呆子,怕成這樣,就不要逞強了。」
他三言兩語激柳英年,柳英年一抹眼淚,反而不哭了。他吸溜鼻涕,翻開筆記本,恨恨地把每一處「帽哥」字樣塗抹掉。
許青原:「你幼稚不幼稚?」
柳英年:「我不讓你出現在我本子裡。你算什麼,罪犯!」
許青原:「別說了啊,再說下去我可就生氣了。上次你從魚背上滾下去,是誰拉的你?」
這句話讓柳英年的手一頓,筆尖猶豫,反復塗黑一個「帽」字。
正在飛行的安流忽然減緩速度,懸停在空中。
眾人抓穩魚背,朝安流魚鰭指點的方向看去。
黑紫色濃霧中滾動紅色電光,在正北方向,紅色雲霞如血一般鮮艷,濃霧正是來此雲霞誕生之處。
安流前方不遠,濃霧裡有一個隱約的漩渦,有什麼正在攪動霧氣。
樊醒心頭一悚,與白蟾同時出聲:「小心!」
話音剛落,數根黑色的巨大觸手衝破霧氣,朝安流襲來!
安流早有準備,立刻閃身躲開。魚背上,樊醒已經化出藤蔓,把眾人牢牢捆在魚背。
觸手一擊不中立刻轉換方向,幾根同時伸展,如手臂一般抓向安流。觸手尖端裂開,更多細長觸手從尖端湧出,陡然變長,纏上安流的骨頭。
安流奮力一掙,擺脫觸手們的控製。白蟾大吼:「別停!衝過去!」
長嘯響起,餘洲和樊醒匆忙中對視一眼:安流正在心裡破口大罵。
大魚與觸手纏鬥,瞅準間隙,樊醒的藤蔓凝結成刀狀,朝觸手重重一揮——被斬斷的一截觸手翻滾飛來,白蟾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失去軀體的一部分,觸手因疼痛而緊縮。它不再戀戰,瞬間消失在濃霧中。
白蟾抓住仍在手中蠕動不止的軀體,眼中露出厭惡之色。
「這是你母親的一部分,對吧?」柳英年問。
「曾經是。」白蟾說,「現在,它屬於,我的一個,姐姐。你們讓她,受傷了。」
安流忽然再度長嘯,前方惡霧湧動,它在激鬥中失去平衡,朝下方濃霧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