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月:「你什麼工作?」
許青原:「獵人。」
薑笑不時看他一眼,許青原走到她身邊低聲道:「噓。」冷冰冰的蛇一樣的呼吸和聲音,薑笑心中暗罵,低下了頭。
傲慢原積雪完全融化之後,萬像更新,山榮水綠。他們第一次在遼闊、平台的原野上馳騁,所見所聞全都令人心神暢快。
連阿爾嘉的王國也無法與普拉色大陸相比,餘洲有那麼一瞬間感覺錯亂,以為自己並不在「鳥籠」,而是身處真實的原野。
他展開謝白臨行前贈送的地圖。地圖是普拉色大陸的簡圖,畫了從傲慢原到旋律營地的路線。這短短路線,在普拉色大陸的範圍內,大約隻有一釐米。
能創造出這樣遼闊、真實、豐富的土地,籠主的心智與能力不可小覷。
啟程兩日,走了大約一半路程。薑笑和老胡關係越來越親近,餘洲看出好幾次季春月想跟薑笑談談這件事,但都被薑笑糊弄過去了。
這就是樊醒所謂的「製造機會」:他們處於一個人跡稀少的地域,原本季春月和文鋒並不在同行人之中,薑笑會更容易下手。但現在顯然有些困難,薑笑沉穩下來,一步步地與老胡交心。
或許是麵對薑笑這樣的少女,胡唯一戒心減少,這一夜歇息,他竟然跟薑笑聊起了家裡的一點事。
「對,我在這裡逗留這麼久,也正是想獲得回到現實世界的鑰匙。」老胡說,「來到普拉色的歷險者都知道那個傳言:這個‘鳥籠’太過特殊,一定藏著最重要的秘密。」
一直不怎麼參與聊天的許青原插嘴:「我覺得這個傳言是籠主散布的。」
柳英年:「為什麼這麼說?」
許青原:「你們不是說籠主喜歡看歷險者和收割者拚鬥?不把歷險者留下來,收割者跟什麼拚鬥?自己打自己,豈不很無聊。」
他語氣輕佻,餘洲心中卻微微一動,下意識扭頭找樊醒。
樊醒在喂馬,離他們有一段距離。別人看不到,但餘洲能瞧見魚幹:魚幹正嘰嘰呱呱跟馬嘮嗑。
老胡還在說話。
他談到自己也迫切地想回去,因為母親還在家中。
他是家中獨子,母親已經七十多歲,因中風從樓上摔下來一次,之後斷斷續續各種毛病,長期臥床,說話不清不楚。
「喜歡吃蘋果。」老胡回憶,「我開水果店的,每周一次,收鋪的時候就給她撿一袋子蘋果帶去。」
文鋒點頭:「老人家是容易出這個事兒。」
老胡:「第一次中風,我想想……17年吧,4月6號。」這個日期似乎很讓老胡印像深刻,提到它,那張火光中明暗不定的臉有幾分得意,但立刻,他控製了臉上的表情,換作沉靜。
文鋒:「發現得及時嗎?」
老胡:「我就在家。關店回來,給她帶了蘋果,沒吃兩口就嫌蘋果髒,有怪味。」他忽然嘿嘿一笑,「蘋果能有什麼怪味?不就是人味?說來說去,嫌我罷了。」
他和不肯吃蘋果的母親起了爭執。母親迭聲罵他、打他,氣急中忽然從樓梯上滾下去,動彈不了。
季春月:「不能跟老人吵架呀,氣出毛病來,可大可小。」
老胡便笑笑。
薑笑一直沒插嘴。餘洲看見她的手徒勞地在小腿上摳撓。一個箭步走過去,他抓住薑笑的手。小腿那位置已經撓出血了。
「你O型血?」許青原忽然說,「別撓了,越撓越癢,去用水洗洗。」
餘洲把薑笑帶走了。
薑笑也不覺得腿疼,她的雙眼在月色裡野獸般閃光。
「蘋果。」她喃喃道,「居然是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