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從自己胸膛胸口裡拉扯出一顆滾動的混沌。混沌生出連結的細小藤蔓,死死抓住孩子的身體。那孩子的魚眼睛裡流出眼淚。
「安流?」樊醒嘗試去抱它,「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這樣的形態。」
「我的真身很漂亮。」孩子開口,是稚嫩的聲音,「很漂亮,很強大。」他不斷重復。
樊醒注視孩子的臉龐。他握住孩子細瘦的手,手指在光滑的鱗片上撫摸。「安流,你現在也很漂亮。」他說。
孩子化成了一尾小魚,有流光溢彩的皮膚。它在樊醒手裡打滾、遊動、消融,最後隻留下混沌。樊醒攥緊了手掌,混沌如流水一樣融化、流淌,滲入樊醒的皮膚。
頭頂水母的觸絲仍舊舞動、抓撓。樊醒聽見輕輕的嘆息聲。
裂縫閉合了,黑暗的空間結結實實把他裹在其中。
樊醒胸口有一種窒息的痛感,他猛地睜開眼,餘洲正按著他胸口給他做心肺復蘇。
「……」樊醒說,「我想要人工呼吸。」
他說話時,皮膚溫度正漸漸恢復正常,蒼白如瓷器的臉色也有了人味兒。唯有瞳仁,灰白如同透明一般,瞳孔處墨黑一點,樊醒用這樣一雙眼睛看餘洲,餘洲心頭莫名一冷。
他捏樊醒的臉,手感和人類的肌膚無異。「……活過來了?」餘洲問。
「嗯。」樊醒動了動手,用曖昧的方式撫摸餘洲的背。
餘洲擰他手臂,樊醒嗷地痛叫。
魚幹在他胸口昂起頭,像嗅聞著什麼東西。
「心髒……」它喃喃道,「你完全吸收了我的心髒。」
天空中,怪物停止了哭泣。
它鬆開手,熱氣球一般碩大的眼淚仍斷斷續續砸下來。「心髒不見了。」它自言自語,聲音自四麵八方震動。
忽然,四根手臂憤怒地砸下,河水瞬間激起十數米。「安流呢!安流!」眼睛裂開了,一張嘶吼的大口,「我的安流——!!!」
付雲聰站在河堤上,被河水從頭到腳潑濕。
「這裡沒有你的安流。」他大聲喊,「如果有,我一定會告訴你!」
「你是幫凶、幫凶!」怪物大吼,「他是小偷,你也是小偷!你們都是小偷,你們……」
它怔怔流淚,突然嘶啞笑了。
「我再去找,我再去別的地方找。」大口恢復成巨大的眼睛,扭曲著,有些猙獰,「我會找到的,我一定會。」
雲霧再次覆蓋天空。它消失了。
樊醒手上的傷口愈合了,連傷痕也沒有。魚幹圍著他打轉:「你現在是樊醒,還是我?」
樊醒:「不知道。」
魚幹:「為什麼你吸收了我的心髒,我還能說話,我還在這裡?」
樊醒:「不知道。」
付雲聰跳下河堤,和餘洲一起把樊醒從翻倒的雜物裡扒拉出來。對於剛剛發生的事情,他沒有多問,隻是眼裡藏不住好奇。
怪物的光臨讓城市陷入恐慌,即便是經歷了好幾個「鳥籠」的歷險者,也都是第一次目睹「縫隙」意誌的身影。他們不知道那是什麼,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是籠主付雲聰製造的怪物。
一時間,街道上湧出了不少的人。他們慌不擇路,紛紛往車站奔去。離開「鳥籠」的門在車站裡,他們要走了
付雲聰沒有阻攔。他靜靜站在雨裡看著,良久才回頭對餘洲說:「你們先回去,我到車站維持秩序。」
走出兩步,他又問:「你們也要走嗎?」
危機消失,餘洲搖搖頭:「沒找到殺害洪詩雨的凶手,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