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1 / 3)

酒壺碎片上,鮮血淋漓。他並不覺得痛,隻是在躍出飛星崖的時候,劇烈的風從下而上,幾乎要把他吹得騰空而起。

在躍出去的瞬間,他抓住樊醒,抱在懷裡。

就像他在寒冷的冬天,在徹夜的陰雨中抱緊久久。

飛星崖底那潭平靜的湖水被砸破了。

湖很深,似乎比霧角鎮的海還要深,怎麼都沉不到底。

湖底滿是白骨。

歷險者從飛星崖跳下,落入湖底。這種高度和砸入水中的衝擊力,能令人立即斃命。湖底也有藤蔓,被青苔覆蓋,透出詭異的濃鬱綠色。藤蔓捆縛著粼粼白骨,一個巨大的、沉默的水底墳場。

在落入湖水之前,餘洲知道自己先落到了魚幹的脊背。

黑色的大魚骨骼在湖麵盤旋,餘洲沒有抓穩魚幹的骨頭,滑落時還被魚幹的魚鰭擋了一擋,最後和樊醒一起落進湖裡。

這個關鍵的緩衝,讓他一時間還沒有死。

他可以在水中呼吸,但受傷的肋骨痛得他不斷喘熄,水灌進了肺部。窒息的感覺再次復蘇,懷中空空,樊醒不見了。

餘洲落在骨頭的小山上,藤蔓被驚醒一般在骨山上蠕動,細小的藤蔓從縫隙中鑽出來,爬上餘洲的雙足。

他奮力掙紮,湖麵就在頭頂,隱隱透出光線。可即便他能呼吸,身上太痛,他無法擺脫藤蔓。

藤蔓不斷爬高,從小腿往上,如同人的手掌,曖昧卻不容違抗,緊緊束縛餘洲。腹部和胸口被裹住,餘洲的呼吸愈發困難,纏上脖子的藤蔓死死掐著他。

餘洲的求生意誌在這一刻爆發到了極點,他踩在骨山上,與把他往下拉的藤蔓頑抗。

有人從他身後伸出了手。

藤蔓上長滿尖刺,那人緊抓藤蔓,被劃破的皮膚滲透出血來。血散在水裡,隻一瞬間,所有藤蔓劇烈一抖,全數縮入骨山。

那隻布滿傷口的手拖著餘洲胳膊把他拉起。餘洲還處在掙紮狀態,手肘亂揮,狠狠打在那人下巴上。

那人揪著餘洲衣領,朝湖麵遊去。溺水的人沉重得可怕,又因為慌亂而亂抓亂撓,餘洲不停蹬腿,想擺脫那人。

受傷的手卡住餘洲下頜,陌生的嘴唇湊上來,空氣潛入他的口腔之中。

嘩啦一聲,樊醒和餘洲同時浮出水麵。

樊醒拖著餘洲,像拖屍體一樣往岸邊走。

一條隻有骨頭的怪魚在湖上盤旋。它忽然低垂著巨大的頭顱衝下來,餘洲躺在湖邊喘氣,和它空無一物的眼窩對視。

樊醒俯身看他,自言自語:「有點危險,得人工呼吸。」

說著仍捏住餘洲下巴,湊了上來。

餘洲沒什麼力氣,但往樊醒腹部砸一拳還是可以的。

樊醒捂著肚子滾到一邊,可憐巴巴:「我又救了你一次,你怎麼恩將仇報?」

他已經恢復原貌,不是那個五歲的小孩子了,裝可憐的效力頓時大幅下降。餘洲狠狠抹嘴巴:「救我的是魚幹。」

怪魚緊張地靠近,不敢打滾,魚鰭魚尾小幅度地甩著。

餘洲再也不會認為自己擁有一個最強大的夥伴了。奇妙的是,他能感受到一種不屬於自己的情緒:緊張、懊悔,難過。

他吃了魚幹,原來會與它分享一部分感受。

「……算了,沒關係。」餘洲一邊呸呸吐口水一邊說。

魚幹隻在自己瀕死時才有用處,可他不能時時刻刻都把自己置於危險境地。

變成怪魚的魚幹不能說話,堅硬粗糙的魚鰭在餘洲身上掃來掃去。餘洲知道這是它在表達歉意和關懷,可是這一下下的,像巴掌一樣,實在太疼:「求您別碰我行嗎,我要被您這魚骨頭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