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瀲的淚在眼眶裏打轉,卻是嫌棄地白了他一眼:“我倒是想生。”
望秋也是含淚帶笑地拍了望夏一巴掌:“瞎說什麼,不是幹爹生了,是幹娘生了。”
“對對對,不是幹爹,是幹娘。”望夏連連點頭,抬手抹了一把淚,“要是望春和望冬也在就好了。”
這時,茴香歡天喜地從房裏跑了出來,還沒到跟前,就迫不及待地向江瀲大聲報喜:“督公大人,小姐生了,頭胎是個千金。”
江瀲的淚頓時奪眶而出。
“太好了,秋秋,我們有妹妹了。”望夏嗚嗚哭著抱住望秋,又問跑過來的茴香,“茴香姑娘,妹妹長得像誰呀,是不是很漂亮?”
“是啊是啊,很漂亮,長得像督公大人……”茴香笑著回答他,視線卻突然看向他們身後的院門,整個人僵在那裏。
“怎麼了?”
望夏望秋和江瀲全都回頭去看,就見院門口一個穿灰布袍子,風塵仆仆卻難掩秀色的年輕男子,正探頭探腦地往裏麵打量。
看清男子麵容的一瞬間,三個人都和茴香一樣僵在原地,忘了該做什麼,隻用同樣不敢置信的目光盯著那人。
那人被他們看得縮了縮脖子,在初生的嬰兒啼哭聲中,頂著滿天燦爛的霞光怯生生道:“請問,你們認識我嗎?”
姊歸山是龍鳳山脈的一個支脈,位於嶺南和苗疆的交界處,山高林密,地勢險峻,終年霧氣繚繞,人跡罕至,隻偶爾有采藥人在山中出沒。
這年入冬時節,山下來了一位風塵仆仆的外鄉人,神情落寞,胡子拉碴,身上背著一個四四方方用黑布包裹的盒子。
外鄉人攔住一個采藥人,用一錠銀子買下他的藥鋤,背著盒子進了山。
采藥人覺得這外鄉人有些古怪,懾於他腰間的刀,沒敢多言,匆匆離去。
黃昏時分,山裏築起了一座新墳,外鄉人靠坐在墳前,抱著一塊木頭,聚精會神地用匕首在上麵刻畫。
他刻得很慢,一筆一畫,都用盡全力,四下寂靜,落葉紛飛,很快就落了他一身。
許久,他終於刻完最後一筆,吹掉木頭上的木屑,又用自己的袖子仔細擦了擦,跪在地上,將木頭埋在墳前,一塊簡易的墓碑就算完成了。
墓碑上隻有並不工整的四個字,宋憫之墓。
“大人,長山沒有學問,不會寫碑文,隻能這樣委屈您了。”
他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又道,“其實這樣也挺好的,那些虛無縹緲的名頭都是身外之物,沒有了那些負累,大人也好無牽無掛地去投胎,希望大人喝了孟婆湯,把前塵舊事都忘掉,來世就做個普通人,過普通人的日子,平平淡淡安度一生。”
說完,他跪坐著沉默了一會兒,神情似哀傷又似不舍,在漫天飄落的黃葉裏,抱拳拱手道:“大人安息,長山就此別過,日後山高水遠,陰陽兩隔,我們各自珍重。”
他收拾起地上的匕首,正要起身離開,忽然聽到身後一個幽幽的聲音問道:“宋憫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