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融融,四下寂靜,他就這樣抱著酒壇絮絮叨叨,或許並不是想聽到什麼確切的答案,隻是心中壓抑的鄉情被來自遠方的美酒喚醒,如月色下流淌的溪水奔流而出。
杜若塵一手撐著地,一手搭在屈起的膝蓋上,靜靜地聽他絮語,並不去打斷他。
薛初融又絮叨許久,才漸漸停下來,望著黑黑的遠山出了會兒神,舉起酒壇對他示意,仰頭飲下一口。
杜若塵便也陪著他喝了一口,幽幽道:“如今南疆形勢安穩,你要不要回京城看看?”
薛初融微怔,側首望向南邊,又轉回來望向北邊,月光如水,兩邊皆是望不到頭的蒼茫夜色。
一道關隘隔開南北,向南是尚未實現的理想,向北是回不去的故鄉。
他笑了笑,微微搖頭:“不了,兩年很快的,等我做出些成績,才好風光還鄉。”
“好,我陪你一起。”杜若塵傾著身子,將自己的酒壇和他的酒壇碰了碰。
兩人同時飲下一口酒,相視而笑。
夜漸深,酒見底,兩人相互攙扶著走下城樓,恰好石原帶著一隊人過來,見兩人都醉意微熏,忙命人上前攙扶,將他們帶去了事先安排好的住處。
薛初融沐浴過後,稍微清醒了些,正要上床睡覺,杜若塵突然找了過來,手裏拿著一個白綢包裹的長方盒子。
“我忘了一件事。”杜若塵走到床前,將盒子遞過去,“這是陽小姐托我帶給你的,她說先前曾得到過你的指點,讓我替她向你說聲感謝。”
“她呀?”薛初融遲疑了一下,伸手接過盒子,“裏麵是什麼?”
“不知道,我可沒有偷窺別人隱私的癖好。”杜若塵道,“不過我瞧著那陽小姐美麗聰慧,落落大方,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和你也很有幾分般配,你不如趁此機會給她回封信,或許能成就一段美滿姻緣也未可知……”
“不要這麼說。”
薛初融白淨的臉上還殘留著兩團酒醉的紅暈,眼神也有些許迷離,表情和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我既已發誓終身不娶,便不會再考慮這方麵的事,何必去拉拉扯扯,去耽誤人家清清白白的好姑娘。”
“好吧,是我唐突了。”杜若塵歉意道,“你的誓言我知道,我隻是不忍看你孤獨一生。”
“孤獨也沒什麼不好,我已學會與它同處。”薛初融牽唇一笑,笑容寂寥,“人生海海,孤獨才是常態,你我皆是這世間的獨行客。”
杜若塵怔然看著他,許久,也微微一笑:“你說得對,是我淺薄了,既然你我有幸在這如海的人世相逢,那便相伴著走一程,至於明天會怎樣,管他娘的,愛怎樣怎樣。”
薛初融被他最後一句話逗樂,忍不住哈哈大笑。
杜若塵也跟他一起笑。
兩人像傻子似的笑了一陣子,杜若塵才回了自己的住處休息。
房間裏安靜下來,薛初融看著那個還沒來得及拆開的盒子,慢慢收起了笑。
思忖片刻後,他還是拆掉外麵包裹的白綢,打開了盒子,隨即對著裏麵的東西露出茫然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