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7 章 逼宮(2)(2 / 3)

新容向她見禮,朝昏暗的殿內看了一眼。“桃英和秋白呢?”她微笑道,“母後歇息時,總要她倆在身邊陪著的。”

“今日與我說話說得高興,聊到一些過去的事情,她便讓她倆退下了。”瑾太妃笑答,“找桃英和秋白是有什麼要事麼?”

新容擺擺手,忽然抬腿邁入慈宣殿:“不了,我跟母後說句話便走。”

瑾太妃一怔,不敢阻攔,生怕被她看出不妥,新容行動飛快,已經轉入寢室內。

床上垂掛紗簾,隱約可見其中之人正是太後。新容低聲問:“母後,可是身子不適?”

紗簾之後,阮不奇藏身被中,一雙手卡在太後後頸。太後不敢出聲,全因她衣裳被阮不奇剝個精光,背上抵著冰涼刀尖。自己若是出聲,不僅醜態盡現,命也可能立刻交待在這十來歲的小惡鬼手中。新容隻帶了一個侍女進入寢室,念及她腹中還有龍子,太後踟躕不定,隻得忍氣吞聲,不敢開口。

阮不奇在她身後出聲,嗓音低沉,跟太後極為相似:“隻是困了,你走吧。”

新容又走近一步:“母後,堯兒今日說想你,我晚上帶他來看你可好?”

阮不奇想起岑融的孩子單名一個堯字,便應道:“好。我累得很,你不必陪我,回吧。”

新容便退了出去。她與瑾太妃告別時說起兒子吵鬧,言辭平常親切。待離開慈宣殿走入長廊內,新容忽然站定,深吸一口氣,抓住身旁宮人胳膊。

“蘇良,速去找皇上,太後出事了。”她低聲道,“堯兒近幾日生病,母後不會讓他冒雨去見。且她最不喜瑾太妃,又怎可能在自己入睡時任由太妃呆在身邊。如今時辰,官家應該在德政殿,你把我的話原原本本告訴官家,他會懂的。”

宮人冒雨跑走。新容坐立不安,臉色漸漸慘白。她扭頭看向德政殿,眼中掠過一抹惶惑。

若是瑾太妃真的對太後下了手,隻怕官家也已經受製於人。

新容搶過內侍手中雨傘,衝進了大雨之中。她跑了幾步,忽覺腹中沉重,不敢再動,忙拉過兩個內侍低聲道:“你去尋禁軍統領司徒歌,告訴他官家有難,立刻援救!你速去找一匹馬兒,出城,去找守軍!”

兩位內侍白著臉匆匆離開。新容踟躕片刻,撐傘回頭,扶牆快走。

雨霧之中,房頂影影綽綽,兩條人影。陳霜問沈燈:“靳岄是不是說過,無論如何都不能傷害聖人?”

“嗯。說是與他姐姐乃舊相識,又幫過他。”沈燈眯起眼睛,“不必管她,任她回宮吧。”

陳霜:“若她再去求援……”

沈燈笑道:“她如今不過是個有孕的婦人,行動困難。除了禁軍、守軍,還有什麼能求援的?隻要你我把求援之人攔在宮門,便無人知道宮中發生了什麼。”WwWx520xs.com

雷雨成為了天然的掩護,宮內禁軍雖不停巡查,但視野受限,耳中盡是雷聲雨聲,這大大方便了他倆活動。假扮作禁軍而潛入宮中的明夜堂幫眾不止這幾人,隻是各自隱而不發。除非必要,章漠和靳岄都叮囑,一切都讓岑煆的人行動為先。

兩人掠過房頂,追那兩位內侍而去。

梁京內城,朱雀大道。往日熱鬧的街上空無一人,雨水瘋狂流淌,耳中除了雨聲便是雷聲。一匹馬兒從道上奔來,忽地停住,馬上之人勒緊馬頭。

“什麼人!”馬上將領怒喝,“我乃驍虎營校尉……”

朱雀大道中央,一位身著軟紅色輕衫的人抬起頭來。他頭戴笠帽,頸上金環墜一枚血色紅玉,左右手各持一劍。那劍蘊了內力,隱隱散出紅光。

“鳳天語……”那校尉恨聲一唾,“我日你奶奶,嶽蓮樓,今日這禍事明夜堂也摻了進來?”

“沒有噢。”嶽蓮樓仰頭一笑。雨水從笠帽邊緣墜下,如無色細珠,他容貌俏麗,眼皮塗一抹桃紅色胭脂,笑得眉眼彎彎,嫵媚俏麗。那校尉一把劍還未拔出,嶽蓮樓身形忽然消失,不過眨眼的瞬間,馬兒忽然一聲嘶鳴,竟是嶽蓮樓雙足落在碼頭上,腰身半躬,鳳天語如一把剪子絞向校尉頸脖!

“在這兒殺了你,便沒人知道明夜堂也參了一腳。”

一切不過瞬發,校尉立刻後仰,靴子卡在馬鐙上,一時脫身不得。鳳天語狠狠一合,校尉以劍鞘去擋,不等嶽蓮樓招式使老便立刻扭轉劍鞘,生生將鳳天語去勢消除。嶽蓮樓“咦”了一聲,隱約帶笑,身形一變,已從馬頭跳下,落入街麵積水之中。

那馬兒從頭頸處身首分離,鳳天語上濃稠血跡被雨水衝洗,化作淡紅一縷。將領赤足站在地麵,裸足一踏,大吼一聲,舉劍襲去!嶽蓮樓笑著說一句“你倒有趣”,閃身躲避,右手鳳天語從下往上削向男子肩膀。將領迅速變化招式,劍鞘往後一擋,整個人彈了出去,跌跌撞撞幾步,捂著下腹。

嶽蓮樓雙手劍使得異常靈活,兩柄劍如同他的兩隻手,將領擋得住明麵的一招,卻沒擋住嶽蓮樓左手朝他腹部刺去的一劍。

“明夜堂在籌謀什麼!”

“籌謀?”嶽蓮樓欺身靠近,兩人一呼一吸間過了二十多招,隻聽嶽蓮樓邊笑邊說,“明夜堂不過是幫一個小忙,沒有什麼可籌謀的。”

他武藝終究比那將領高出許多,將領下腹至腿腳全被鮮血浸染,終於跪在地上。鳳天語一左一右卡在他脖子上,他朝嶽蓮樓吐了一口血,恨聲道:“你們害不了官家!宮中還有司徒……”

話未說完,他腦袋已經咕咚滾落。

被他吐了一口血唾沫,嶽蓮樓氣得臉色青白,抖著手撕了衣片在臉上猛擦。他殺人時以笠帽遮擋麵部,擦完便隨手扔去笠帽。章漠叮囑他自己殺的人自己處理,他呆站在街中,不舍得責備章漠,隨手抓來一個人暗罵:“都怪阮不奇!”

稀裏糊塗逮著阮不奇腹誹,他正思索如何處理這一人一馬的屍體,忽然在密雨中捕捉到一絲不同尋常的震動氣息。

嶽蓮樓心頭一跳,乍然抬頭。

皇宮方向,綿長的鍾聲響起,霎時間驚破被豪雨徹底籠罩的梁京城。

“什麼?!”

玉豐樓上,送菜進門的大掌櫃雙手一抖,酒菜跌落地上。他順勢跪下,驚呆了:“是……是聖上……沒了麼?”

“不是。”章漠站在窗前眺望,無奈雨簾太密集,皇宮方向什麼都看不見。他回頭與靳岄交換一個眼色,兩人麵色全都蒙了一層陰霾。

鍾聲接連不斷傳來,綿密但淩亂,敲鍾之人隻有第一下是充滿力度的,之後便越來越弱。

但不管如何,這鍾聲確鑿無疑地向整座梁京城傳遞了一個消息:宮中出事了。

“小將軍,你在此處不要亂走。”章漠抓起佩劍,“我去看看。”說完便從窗口滑了出去。

雷聲夾雜雨聲,山中樹木瑟瑟而動。正在雨中操練的驍虎營、長龍營、白鷹營三營官兵幾乎齊齊停手。令人心驚肉跳的鍾聲淌過落雨的陰沉天空,震得山巒不住回響。

三營乃守衛梁京的主力,守軍將領立刻上馬,勒令自己的營兵整隊。三位將領齊齊回頭,看向山道上騎馬肅立的建良英。

建良英帶了鐵黑色戰盔,戰甲上布滿累累傷痕,那是他幾十年沙場征戰留下的痕跡。雨水如簾從戰盔上落下,他一雙蒼老眼睛不動不搖,並不因那鍾聲而流露半分不穩。

他帶來的北軍將士人數雖少,但恰好擋住在了山穀要害,三營官兵除非衝殺,否則不可能突破建良英設下的防守。

將領們麵麵相覷,忽然明白今日的操練也是梁京變故的一部分。

“建將軍,讓開吧!”驍虎營將領大喊,“梁京生變,我等盡忠職守,你若不讓,隻能冒犯了!”

建良英亮出兵符。

“驍虎營畢暢,你可還記得六年前你在圍獵中打下先帝想要的那匹鹿之後,先帝是如何說的?”建良英沉聲道,“先帝讚你勇猛英豪,不拘小節,你本該受死,但先帝沒有怪你。你彼時不過是驍虎營中一員校尉,但多虧那頭鹿,先帝記住了你。兩年後你被擢升為驍虎營統將,先帝還與你談過那頭鹿。他何等賞識你,你應該記得的。”

他看向另一個人。

“長龍營段九達,三營統將中你最為年長。十年前你家中遭難,妻妾三人並稚子橫死府中。我記得當年刑部尚書還是盛可亮,他代行常律寺卿之職,那殺人者是京中富賈的親戚,與吏部尚書有莫大聯係,最終隻判了刑獄三年。你憔悴不堪,在飲宴上失聲痛哭,儀態盡失。是先帝仔細詢問你來龍去脈,命禦史台啟案重查,才治了那幾人死罪,甚至將吏部尚書拉下馬。段九達,行刑當日你朝著皇宮方向長跪,稱誓死護衛先帝,為先帝鞍前馬後,你可還記得?”

段九達怒道:“我老段豈是無心之人,隻是……先帝已……”

建良英注視最後一位領將。

“白鷹營季康,你是三營統將中年紀最輕之人,娶了先帝愛女黎夏郡主為妻。先帝多次讚你年輕有為,三年前黎夏郡主生下孩兒,先帝更為稚子賜名。若非先帝,你如今不過是北軍中一名小小士兵,還需花上十幾年時間,才能躋身白鷹營,更別談成為白鷹營統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