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和宮人喂飯時,將飯菜倒在仁正帝臉上或枕上。饑餓的老人如貓狗一樣趴著啃吃,耳邊盡是昔日寵妃與兒子的嘲笑,他幾度氣得暈厥,又沾著滿臉飯粒醒來。
楊執園偶然撞見一次,又驚又怒,卻無計可施。他同樣被岑融控製在惠妃寢宮之中,隔幾日才能與仁正帝見一麵,哭一次。
最後是仁正帝熬不住,應了岑融的要求,找來樂泰等人擬詔書。
岑煆一言不發,又問:“之後呢?”
楊執園瞪圓了眼睛,雙目渾濁如將死之人,卻硬生生掙出前所未有的力氣,大吼:“是他!是岑融!是他生生捂死了官家!!!”
擬好詔書、送走樂泰等人,當夜仁正帝便崩了。楊執園彼時還在院中等候召見,忽聽宮中傳來幾聲悶響。他心知不妙,連忙尋了個空隙悄悄匿進樹叢,跑到窗下偷看。
仁正帝躺在床上,惠妃按著他雙足雙手,岑融抓著被子,狠狠壓在他頭臉上。可憐仁正帝毫無反抗之力,掙動幾下便徹底斷了氣。
楊執園驚駭莫名,正要尋路逃跑,轉身已被岑融的人發現,即刻擒住。
“他原本也要我死。幸好那侍衛中有一人顧念我昔日贈銀的恩情,拚死救下我一命。縱然如此……你看我今日這樣,死期也不遠了。”楊執園咬牙道,“岑融弑父、弑君,心狠手辣,天道可誅!”
他忽然大聲咳嗽,重重跌回床上。靳岄忙把他扶著躺好,地窖中滿是楊執園嘶啞幹枯的哭聲:“官家……官家啊……是奴無能……奴救不了你……官家……”
岑煆始終沉默,他上了地麵,隻靜靜站著。楊執園所說之事太過可怕,他腦中一片混亂,除卻激動、憤怒與憎恨之外,還有他自己也感到陌生的疑竇。
靳岄緊隨他爬上來,陳霜擔心楊執園狀態,與紀春明一同下了地窖。地窖中哭聲漸低,靳岄看著岑煆,等候他開口。
但岑煆的話完全在靳岄意料之外。
“你信嗎?”岑煆盯緊靳岄,“是真的嗎?”
靳岄並未立刻回答,他沉默片刻反問:“你懷疑楊公公在撒謊?為什麼?”
岑煆緊緊地看著靳岄,目光裏有銳利刀尖,令靳岄心中掠過一絲不安。
“我怕這又是你用來騙我的伎倆。”岑煆低聲道,“靳岄,我並非不信你,隻是……越是與你熟悉,你就越是令我害怕。你聰穎,但狡猾。忠誠,但心機太重。你恨岑融,所以……所以……”
岑煆把剩下的話吞入腹中。他一生坦蕩光明,做事做人從來磊落,交到賀蘭碸這樣一個意氣相投的朋友,本以為靳岄也是賀蘭碸一樣的性子,可越是和靳岄相處,他越是感到沉重不安。
他對待靳岄,像對待一個朋友。但靳岄對待他,像臣子對待君王。
靳岄把手籠在袖中,他指尖發冷,半晌才問:“還有呢?”
院中此刻隻有他和靳岄、賀蘭碸兩人。沉甸甸的苦悶壓在岑煆心中,他良久才開口。WwWx520xs.com
“又或許,這是爹爹的謊言。”岑煆眼中藏滿陰雲,每一句話都令他胸口發悶,“爹爹不想讓三哥當繼任者,又怕三哥對自己不利。或許三哥與惠妃娘娘根本沒有下手,那遺詔正常擬就,爹爹是天壽已盡不得不走。他與楊執園一同設計這個彌天大謊,是要挑起我和三哥之間的爭鬥。三哥若敗了,萬世汙名,絕無洗清可能。”
他背脊發冷,頭皮發麻。恐懼如汙濁的黑水,侵染岑煆胸口。
“……爹爹,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那個什麼,有機會補足哈。
明天周日,例行休息,謝謝大家!
是的,這個故事的正文已經進入收尾階段了。
不過番外挺長的,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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