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岄被賀蘭碸抱著扔到床上,昏頭昏腦中抓住賀蘭碸衣帶:“我娘和……”
“都不在。”賀蘭碸揭了靳岄頭上笠帽,不巧弄鬆了簪子,靳岄一頭黑發散在床上,他趴上去就吻,在濃蜜般的低吟裏斷斷續續回答,“我跳進來時,看過了,今日端午……是去集上,買茶酒?”
靳岄笑他猴急,又笑他稚拙:“是去寧元成家裏陪他娘親了。”
賀蘭碸歎道:“那不正好?”說著把靳岄衣服剝去。
在賀蘭碸懷裏,靳岄常感覺自己處於漩渦中心,是列星江水麵上能卷死人的水窩,是馳望原晴夜裏打著旋的星辰。晃動搖擺,不休不止。濃夏才剛剛起意,又是清晨,屋裏原本並不熱,兩個人卻都大汗淋漓,兩枚汁水迸濺的、熟透了的果子。
滴落的汗水砸在皮膚上,掀起風浪。賀蘭碸如同在馳望原的草場上馳騁,他翻動靳岄,在黑色的長發裏尋找月亮濕潤的目光。他吻他的眼睛,舔去月亮的淚水,知道那不是因為疼。
靳岄常給賀蘭碸梳頭發,這一次換賀蘭碸為他打理長發,雙手笨拙,又怕弄疼靳岄。靳岄坐在床上昏昏欲睡,賀蘭碸幹脆把他攬進懷裏,用布巾細細擦拭他的身體。
“瘦了。”賀蘭碸丈量他胸腹尺寸,斷然道。
靳岄:“……我沒有。回京之後天天大吃大喝,有我娘在,怎麼可能讓我瘦。是你又長高、長大了。”
賀蘭碸看著自己的手,半晌才說:“那,你也快長吧。”
他給靳岄梳好頭發,認真看了又看,像端詳自己親手製作打磨的一柄鐵器。“不打仗了,打仗有什麼意思。”他攬著靳岄在房裏晃來走去,“我日日同你在一起,這才叫快活。”
靳岄任由他耍賴。等日頭再升高了一些,嶽蓮樓在院外一聲聲喊他倆名字,賀蘭碸理好衣裳推門而出,又是器宇軒昂的莽雲騎統領。
“我不敢靠近哩。”嶽蓮樓笑道,“若是聽到些不該聽的聲音,靳岄又要罵我了。”
賀蘭碸正思考如何回答,阮不奇蹦上牆頭大聲說:“他敢聽,我幫你毒聾他耳朵!”
端午熱鬧非凡,岑煆進宮去了,賀蘭碸和靳岄在明夜堂裏消磨時間。遠桑原本也隨隊一同往梁京方向來,經過沈水的時候與眾人辭別,繼續往南去,當她的仙門怪客。阮不奇挺想念遠桑,攛掇嶽蓮樓剃光頭,說這一定會讓章漠愈發喜愛他入骨。
嶽蓮樓絲毫不為所動:“你怎不剃?你剃了,往梁京街上一走,至少三百個俊俏公子迷上你。”
一幫人鬧鬧哄哄,唯獨不見陳霜。靳岄一問,原來陳霜又往瑤二姐家去了。他始終牽掛楊執園,隔天就去探望,回來則坐在院中發呆,也不知想些什麼。
這一日深夜,賀蘭碸與靳岄毫無睡意,趁著娘親與姐姐留宿寧元成母親家中,兩人玩鬧夠了,披著衣裳在院裏說別後事情。門牆忽然被悶悶敲響,賀蘭碸啟門一看,外頭竟是喬裝打扮的岑煆,隻帶了一個貼身的侍衛。
“我要見楊執園。”他說。
把人帶到瑤二姐家裏,陳霜正在門外辭別紀春明。岑煆草草與二人見禮,大步走入後院。他十分心急,靳岄勸他冷靜,他在地窖前徘徊呼吸,稍稍平靜。
楊執園似乎比之前更幹枯了。仿佛撐著一口子活氣,就是為了見到靳岄和岑煆。他趕走其餘人,隻留靳岄和岑煆,斷斷續續地說出當日之事。
仁正帝臥病在床,禦醫數次暗示藥石無靈,應當做好準備。可仁正帝偏就不肯寫下詔書。岑融著急,惠妃著急,就連楊執園也著急了。
他垂淚去勸仁正帝,仁正帝一言不發。楊執園說著說著跪在床頭,老淚縱橫:“官家啊……你這樣熬著,是想熬出什麼?”
當日情勢所迫,仁正帝一直住在惠妃宮中。他理應把天子之位傳給岑融,可他不甘心,更怕岑融上位後對岑煆不利。但若是傳位給岑煆,或是其他皇子,又怕岑融會立刻對自己下毒手。如此猶豫,如此遲疑,仁正帝最終還是熬不過岑融的折磨,鬆了口。
“什麼折磨?”岑煆低聲問。
對天子的折磨大多不由而來,岑融和惠妃熬的是仁正帝的心智。仁正帝彼時臥床不動,吃喝拉撒全得人服侍。岑融不允許楊執園入內,不允許其他內侍宮人為仁正帝換下沾滿穢物的衣褲和被褥。往往等到仁正帝無法忍受,哭著哀求,才命人去打理清洗。內侍宮人總是麵帶嫌惡,說話充滿嘲弄,仁正帝雖說不了什麼話,但卻聽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