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 真相(1)(1 / 3)

孟夏之月,律中仲呂。梁京萬花爛漫,燕子溪喧雜吵鬧,雛啼不斷。

靳岄趁著太陽還未完全升起,抓緊時間在門外掃地。對麵就是明夜堂,牆中無數薔薇攀爬而出,花瓣落了滿地,與靳岄家院子裏盛開的海棠相映。地掃到一半,眼前出現一雙鑲了金線的精細玄履。靳岄抬頭,便見岑融帶著兩三個侍從,站在自己麵前。

靳岄作勢要跪,岑融連忙將他扶起。兩人互看片刻,恰好岑靜書從院中走出,招呼靳岄去吃早飯。

岑融向她問好:“順儀姑姑。”

岑靜書大吃一驚,但跪拜不下去,又被岑融身邊的人攔著。她從賀蘭碸、靳岄這兒聽過岑融的事情,臉上帶笑,一雙眼睛刀子般在岑融身上打量,一言不發地縮回院子。

門外兩人都沉默著,最後是靳岄先開口:“官家如今可好?”

岑融:“不必如此生分,你……”他想讓靳岄直呼其名,就像以前一樣,但臨開口已緊緊抿唇。他是君,靳岄是臣,又有之前的許多事情,兩人已經不可能一如往常。

靳岄與他在晨霧中往前行去。燕子溪在外城的這一段尤為熱鬧,一路上賣吃的、賣喝的,馬頭竹籃盛滿時令鮮花果子,賣花的人唱著清脆曲兒招徠客人。岑融想起年少時他也曾與靳岄逛過這樣的集市,如今舊地重遊,心緒已經大不相同。

岑融心中對靳岄存著愧疚,兩人一路行來都是無話,站在燕子溪邊上時,依賴著溪上輕霧,他才開口:“你想要些什麼,隻要你開口,隻要我有,我都給你。”

靳岄曉得他話中意思,笑笑不答。

“朝中如今人才緊缺,你若有意為國效力,我立刻可安排你進禦史台。”岑融又說,“樂泰常抱怨手下無人可用,你與他一定相處得來。”

“不了。”靳岄搖頭,“說到願望,子望確實有一事相求。”

岑融立刻道:“你說。”

“請官家放過子望,放過靳家。您是君,我是臣,君臣有別,理當循規蹈矩,不可僭越。”靳岄說,“您若能答應我這件事,子望一生感激。”

岑融沉默許久,艱澀道:“你果真恨我了。”見靳岄又不答,他想起內侍所說的話,遲疑著問:“聽聞你回京時,帶了一個匣子。莫非是賀蘭碸……”

靳岄飛快眨了眨眼,立刻道:“別說了!”

他語氣很衝很急,岑融登時截斷話頭。靳岄回頭跑上街麵,回頭看岑融一眼,雙手作揖虛虛一拜,擰身便走。他走得飛快,拐到街角才剛停下。等心口劇跳稍緩,偷偷探出個腦袋。燕子溪邊上已經沒了岑融和侍衛的蹤跡,想來是已經走了。

他滿心莫名,不知為何岑融會以為賀蘭碸死了,裝在那匣子裏。但靳岄巴不得他有這個誤會:按照他與岑煆等人的商議,在奏報西北軍戰事的軍報裏,岑煆不能提賀蘭碸,更不能提那些買來的白原馬和高辛馬。

他們要盡可能地隱瞞岑融,直到無法再瞞、一切大幕揭開的一刻。

端午,梁京仍籠罩在晨霧之中,好夢初覺。玹王岑煆率領一小支軍隊,帶著功勳回到了梁京。

與他同來的還有兩個人,但並不一同進城。等到城門過路之人漸漸稠密,這兩人才騎上馬兒,裝作旅人,順利進入梁京。城門士兵隻記得那兩匹馬上有一位少女亮出了明夜堂的標誌。她身後的人戴著笠帽,從帽簷下透出一雙幽綠色的眼睛。“我看到了一頭騎馬的鬼哩!”士兵轉頭對人說,“狼眼睛,狼麵容,嘖,不會是狼妖吃人之後化的形吧?”

這件事後來在梁京被傳成了帶血腥味兒的詭怪傳說,那是後話了。

同一日,仙門城守夏侯信等人因清剿沈水下遊亂象有功,回梁京稟報、領賞。兩隊人分別從南側與西側城門進入梁京,並無交集。

阮不奇和賀蘭碸先回到了明夜堂。她才剛下馬,回頭一看,賀蘭碸已拎著包袱翻入靳岄家的院牆。

靳岄起得很早。明夜堂的人幾日前收到阮不奇的書信,嶽蓮樓拿著兩張信紙過來,在他麵前故意一字字大聲念。靳岄對他又愛又恨,恨全是因他多嘴而生,但是聽到信裏說賀蘭碸也會一起回來,他登時甩去所有恨意,開天辟地頭一回主動跳起,狠狠抱著嶽蓮樓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可他實在起得太早了,在院中等了半天,昏昏欲睡。乍聽見院牆傳來聲音,他心頭一激靈,回頭時忽然被一頂笠帽罩在頭上。來者把他攔腰扛在肩上,砰地踢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