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子尖銳的棱刺俯衝,無征兆蹭過蔣璐額角,刮出一道血印,她站了二十分鍾,挨了兩次刻意的襲擊,眼窩不禁噴著怒火,抬下巴仰視騎在樹椏的我,“我來澳門,不和你共事,我是效忠豪哥,替他收東北的消息。你我互不幹預最好,吉林軟禁這段日子,我沒浪費,再不是當初跳你圈套的蔣璐了。”
唇槍舌戰驚動了客廳的花豹,他匆忙跑出,生怕我們興起難以熄滅的爭執,出言圓場,告知蔣璐豪哥在等,正事要緊。她皸裂的戾氣瞬間潰散得徹底,撫了撫卷發,笑得媚態橫春,“程小姐,不奉陪了。豪哥耐性少,我比你伺候他早幾年,我是畏懼他的。”
我沒搭她,她見好就收,命令馬仔庭院候著,她獨自上樓,我哼著小曲兒,並不曾擱心,什麼情勢了,蔣璐這節骨眼和我攻心計,張世豪能買賬嗎?我吃虧,他會處置蔣璐,蔣璐委屈了,他權當睜眼瞎,送點禮物打發,女子的美貌是敲門磚,才情是一葉扁舟,逆流而上,順流而下,翻漿劃得穩,不愁船飄搖。
我有得是旁路可走,回東北,我仍舊鼎盛,擺在蔣璐麵前的唯獨兩條路,一條在吉林獨守空閨,做無用的廢物,另一條,忍辱負重,在我的欺壓下苟且,她選擇第二條,才會站在和我同一塊土地。
蔣璐開始行動,我也不落下風,阿炳那邊的進展不順利,1902的馬仔分布在澳門大街小巷的場子店鋪做事,鴻門宴不可或缺的是兵力,起碼百人,才能扣得死巴叔,可抽調百人興師動眾,逃不開十四K和威尼斯人的挖掘,貨源是天大的底牌,泄露了不利。
大B哥貪財,他不精,錢到位,一切有商量,借他的人馬,比借阿威牢靠得多。
我囑咐禿頭加急趕合約,當晚去了亨京賭場。
車駛過偏門流光溢彩的霓虹光柱,緩緩停泊在一圈暗影裏。
我摘下耳環,剝開細鈕,絲絲拉拉的聲響,我塞在耳蝸,幾乎觸及到薄脆的一層耳膜,裏麵極其嘈雜,有女人斷斷續續的講話,“張三爺半生都黑吃黑,他的來曆不幹淨,B哥,安德森不清楚東北那些門道,他覺得以威尼斯人的勢力,張三爺敗了一次,不敢坑他。我勸你擦亮眼罩子。”
大B哥淫笑,“他想賺錢,招兵買馬回東北東山再起。他不吞澳門,胃口也吞不下。我怕他什麼?我隻要有油水撈。”
“勞恩那個女人,眼珠子一轉,就是一個鬼主意,B哥,三爺守道義,勞恩不一定。他三番五次推他馬子打頭陣,不奇怪嗎?”
我不露聲色合住細鈕,大B哥的馬子金小姐道行不淺,有點隔岸觀火的本事,傳言她聽骰子的技巧一絕,亨京鑽石級的大客戶和金慧慧尤為熟悉,她的口碑呈極端,讚歎她牌藝風采的富商,封綽號賭城牡丹,厭惡她手裏花活吃癟的高官,罵婊子當道,大B寵她的很大緣故她是一棵搖錢樹,她這杆台柱子頂著亨京,票子取之不竭。
我重新戴好耳環,由賭場的疊碼仔領路,進入大B哥的等候的包房,他起身和顏悅色與我握手,詢問我三爺怎不來。
我和他相對而坐,“豪哥忙雲南潛艇的差事,一道道的關卡,總要縝密打點。哪出了茬子,全軍覆沒,我們自行虧損不要緊,船翻了,蔡老板吃什麼。”
“三爺與勞恩小姐江湖買賣的規矩,我一百個放心。”他目光落在禿頭左手的黑皮包,“合同帶了嗎?”
我笑眯眯看他斟酒,“蔡老板,我有一不情之請,叨擾您賞隻耳朵。”
大B哥一門心思想簽約板上釘釘,他風風火火催促,“勞恩小姐,不急,工夫擠一擠,先談貨。”
我耐人尋味笑,“不瞞蔡老板,貨出了紕漏。”
他一愣,“反水了?”
我不疾不徐端起酒杯,“條子不至於敢摻合。販毒潛艇舉世矚目,轟烈歸轟烈,染指它,豪哥殊死搏鬥,澳門刑法不比內地,他偷渡來,豈有爽快回的。隔著不得逾越的邊境,條子犯不著惹這騷。隻是有一位南美洲的大客戶,找到豪哥的供貨商,談了天文數字,供貨商多了一輒選擇,對我們漫天要價,豪哥和蔡老板一開始商定的資金,怕是倒貼了。”
大B哥臉頰的橫絲肉顫悠緊繃,“媽的,虎口奪食,老子在澳門就沒栽過跟頭!”
我搖頭苦笑,“貨物他把持著,人家是爺,他不放貨,豪哥的潛艇沒東西填,蔡老板也沒得賺。”
大B哥摩挲著兩撇小胡子,“勞恩小姐,加多少錢白粉能如期而至。”
我比劃三。
“三千萬?”
我紅口白牙胡謅,“三倍。”
他瞳孔一縮,一口黏痰啐在煙灰缸,澆得煙蒂劈裏啪啦冒火星子,“三倍?兩倍在澳門回不了本。”
我百感交集歎氣,“是呀,豪哥一籌莫展,如今已不是加錢能度過的人禍。南美洲的成品冰毒,銷路異常火爆,有錢的幾座國家,養叼了毒販子的嘴。八百英鎊一克,他們賣得出,澳門行嗎?抬價的事,咱杠不過的。”
我消極怠工,大B哥掛不住臉兒了,“勞恩小姐,江湖歌頌張三爺義薄雲天,他答應我的,反悔可不人道。我替你在安德森那裏打幌子,雖說我拿了好處,我也背負風險,安德森豢養著十名國際退役的反恐精英,專門鏟除異己,三爺不怕,我吃罪不起。”
我胸有成竹大笑,連喊了幾聲我的蔡老板喲,“豪哥高瞻遠矚,他防了供貨商一手。我們並非全無轉圜。常言道兵不厭詐,他不仁,豪哥也不義,原價收購不是沒可能。”
大B哥這才消停了些,“怎樣不義。”
我蘸著酒水,在桌麵勾勒了三個數字,“您出兩百名馬仔,個個帶槍,配合豪哥設計鴻門宴,我們會將人誆進澳門,軟的不幹,硬的他得保命呀。”
大B哥恍然大悟,“怎麼著?三爺拿我當先鋒軍,他不出人,不出錢,一艘遊艇,一場鴻門宴,和我四六開?”
他橫眉冷目,“我與三爺共事,也有幾次了,他的算盤打得實在精妙。”
他仰脖一飲而盡,齜牙咂摸酒味,“若是碰了硬茬子,我的人有去無回呢?動不了三爺,傾覆了我的馬仔,三爺無恙,也無損失,我的人去哪尋回?”
他把杯子重重一擲,巨響震得我心髒一窒,我強作鎮定,“鴻門宴豪哥的主位,我陪席,兩百人有無去回,對方必是死戰到底,1902救主,整條街都會關門大吉,盡管蔡老板失手貨物,1902的盈利一年不止八位數,又是澳門的老牌賭場,您攻下也算因禍得福,敬獻安德森,他會計較兩百隻不值錢的狗,還是欣慰於你的孝心呢。”
大B哥舌頭舔門牙,默不作聲點了支雪茄。
“空手套白狼的下三濫,豪哥不屑。他不坑合夥人,互利即朋友。豪哥說了,他的條件您辦到,額外抽成一千萬做蔡老板的謝禮,一百萬賞撐場的兄弟們喝花酒。”
大B哥瞳仁一亮,“當真?”
時機已到,我伸手,禿頭取出合約交給我,我打開指著新加的條款,“蔡老板是智者,來之前我篤定我們的合作不會崩盤。澳門的龍虎何其之多,蔡老板能盤踞下一座山頭,您會是庸俗淺薄的池中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