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梭巡房間的角落,確定毫無女人的痕跡,才從他懷裏跳下,捏著他臉皮和喉結,“張老板偷吃的水準越來越滴水不漏了,藏得很深呐。”

他悶笑,故意調戲我,“瞞不過程小姐。你不在這四天,我也就偷了半個澳門的女人。”

我掌心沿著他胸膛遊移,停在肝腎處,狠狠一揉,“張老板好腰子,王八湯沒白補,床上活力四射。”

花豹低頭嗤地發笑,張世豪涼颼颼瞥了他一眼,他倉促收斂,“豪哥,蔡大B的尾款到帳了。”

張世豪淡淡嗯,他唬著臉嗬斥我,“部下在場時,程小姐留一點當家作主的氣勢給我。”

我擦拭著指甲蓋朱蔻的紋路,“這話說的,張老板在我這兒沒尊嚴了?”

我咬唇琢磨著,“你的意思,人前,我對張老板百依百順,喂你喝茶,替你穿衣,聽你訓誡,以你為天,哄你痛快,你說一不二,我千嬌百媚聽從,讓所有人豔羨張老板教養女人有方,是嗎?”

我描繪的一幕萬種柔情,這王八羔子遭我淩霸慣了,他素日想也不敢想,忍笑故作正經,“程小姐是真心的嗎?”

我狗腿似的給他捏捶著臀胯,“可不,我冥思苦想,求張老板賞臉呢。”

張世豪露出三顆皎潔琉白的牙齒,像掬了一抔清月,嵌在唇間,無比清俊攝魄,“你的請求,我不舍得拒絕。”

我皮笑肉不笑,“張老板有命說,我希望你也有命享。”

他明白我在洗耍他,唇邊弧度一僵,旋即若無其事看花豹,“你他媽沒事滾。”

花豹惹火上身,他佝僂著脊背,“威尼斯人的交易迫在眉睫,一周內啟動,十四K的說辭,這批貨不和安德森明搶,以免您為難,但不代表放棄暗奪,您怎麼用劣質白粉糊弄他們,再故伎重施。”

張世豪繞著茶幾踱步,他快速轉動扳指,“貨齊了嗎。”

“潛艇就位妥當,隨時起航,貨物還未塵埃落定,南通的巴叔,雲南景洪的碟子,咱能聯絡到的,貨最全的,就他們倆。咱的貨源缺,需求量龐大,他們獅子大開口,價格翻了一倍不止。一輪買賣,淨利潤損了三成。”

“三成?”這數字驚住了我,“五千萬打水漂了?”

“可卡因海洛因的半成品供過於求,積剩很多,價格叫不高,但澳門沒有毒品加工廠,我們從景洪和南通運貨,途徑廣東,汕頭和深圳有製毒鏈,兩點五噸半年也結不了,不僅拉長供貨時間,沈良州的手是否伸在廣東,我們也沒把握。安德森多疑,中間有了其他合作方,咱的貨晾在手裏,又是麻煩。”

黑幫做生意,忌諱夜長夢多,耽誤幾天都有變數,何況半年之久。

我坐在沙發,抓了一把瓜子,攤開碾磨,“巴叔與東北有牽扯,碟子和廣東過從甚密,兩人資源衝突導致不睦,同為內地最大供貨商,競爭激烈。東北地大物博,官權壟斷猖獗媲美北京,頂級的黑老大都出在此處。廣東富得流油,毒品賣價高昂,他們貪婪對方有自己無的貨渠。敵情,就是軟肋。”

我撇掉兩粒瓜子,“金錢誘惑中,外戰輕而易舉。大毒窟互相殘殺,三十六計兵法的反間計,也是手到擒來。保不齊各持臥底。”我再度扔了兩粒,托腮瞧著,“他們口口聲聲說,不加錢不賣,成噸的量,我們大手筆,未必人人大手筆。巴叔不覬覦是傻子。花豹,豪哥在澳門攀了番號,做東請昔年的老主顧吃筵席,是仗義美名。你拜帖子吧。”

張世豪意味深長打量我,花豹不明所以,“豪哥,他們宰咱,咱還包澳門的吃喝玩樂?這不是充冤大頭嗎。巴叔搞錢黑,咱退一步,他得寸進尺,我們不能沒他的貨。”

張世豪不置一詞抵達桌邊,動了一粒圍城之外的瓜子,頃刻排兵布陣正負大變,士氣凜凜,“鴻門宴,虧嗎?”

我媚笑倚住真皮靠背,“知我者,張老板。”

他輕點我唇瓣,“滿腹詭計。”

曆史故事中的鴻門宴,施宴的東道主敗,赴宴的遠客力克暗算,雖然蕩氣回腸,卻是被美化的青史,實際操縱的一方,永遠是得勢者,逆轉乾坤絕不是一夕之間的事,巴叔猝不及防,隻有任張世豪宰割。

他萬萬料不到,急需他貨物支援的澳門城,他占據上風的張巴之合,會在無形中波濤乍起,鑄造華麗劇毒的糖衣炮彈。

張世豪調回了阿炳,由1902的一名死士接替他暫代駐澳軍隊的臥底任務,關彥庭的降職書撕毀後,中央召他上京的指令沒變,他應該踏上了京都之旅,他不在軍隊坐鎮,阿炳的分量未免太把澳門的條子當回事兒了,他們還不配。

阿炳協助張世豪部署鴻門宴的始末,一連兩日早出晚歸,禿頭乘飛機親自往南通拜帖子,1902的管轄落在我和花豹頭上,白日我在莊園休憩,入夜在賭場二樓的露台喝茶,支著望遠鏡架密切緊盯街對麵剛開業的酒吧,這家酒吧的後台相當硬,十之八九與當地關係匪淺,澳門可不吃外地人那一套,而幕後老板像是人間蒸發一般,從不露麵,愈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愈是蹊蹺。

幸而兩晚風平浪靜,這關頭鬧紛爭,張世豪自顧不暇,我區區女人,男子博弈的大場麵,也不是處處抵擋得住。

隔天午後睡醒,澳門稀奇的連綿陰雨恰好時過境遷,太陽冒了邊,張世豪和阿炳也剛回,在書房裏議事,我吃著午餐觀摩窗外的炮仗樹,橘紅色的花開得嫣然奪目,我突然來興致,踩著折疊木梯爬上樹冠,修剪參差不齊的花枝,記得祖宗說,他最癡迷愛惜我的不世故,我從不索取物質,也不抱怨他的冷落,笑臉相迎,不聞不問,他說我聽,他藏我不強揭,他的苦惱與棘手,進了我的屋子,一絲一毫也不剩。

其實誰不世故呢,權貴眼裏女人所謂的不諳爭鬥,不過是高明狐狸精的掩護罷了。我若沒十分的心計,一腔遇鬼斬鬼,遇神殺神的氣魄,同行的作弄早砍得我灰飛煙滅了。

小裝怡情,大裝自傷。和賭博大同小異。

我修了幾支,正屏息靜氣的剪一枚錯雜的花蕊,緊閉的院門喧嘩著敞開,兩名保鏢護送一襲靚麗紅裙的蔣璐笑嗬嗬走入,保鏢眼生,我在澳門多日,他們沒在我跟前晃悠過,大約是賓館照顧蔣璐的馬仔,他們搜尋院子,見隻有四名馬仔立在牆根下守著,放鬆了警惕,諂媚的語氣說,“勞恩小姐日夜顛倒,這會兒睡覺呢,蔣小姐直接去二樓就是。”

“我盼了豪哥八天。”

馬仔語重心長的討她歡喜,“蔣小姐,豪哥心疼您,讓您多休息,您誤解他的情意了。”

“哦?不是勞恩小姐在推三阻四防備我嗎。”

“蔣小姐高估我了,你當我閑得難受,和你過家家呀?”

我猛地插了一句嘴,嚇得馬仔一激靈,蔣璐也頓時止步,我指縫微鬆,蔓延了鐵鏽的剪子倒栽蔥墜落,巧得很,戳裂了大理石瓷磚擱置的舊花盆,插得瓷實,土沫子噴湧,有幾滴濺在她眉毛,她捂著倒退,原本還渾渾噩噩的臉孔,掠過一抹憤懣猙獰,她知和我硬碰硬爭吵得不償失,演技是勝利的法寶,很快強迫自己恢複靜謐,“程霖,你脾氣半點沒改,堂而皇之給我下馬威。”

馬仔彎腰撿起剪子,踮腳拋給我,我哢嚓一刀,凶殘剪掉一枝分叉的冠子,“蔣小姐曆練有成,立一樁無可挑剔的功勳,掙得張世豪的心,既彰顯價值,又死灰複燃,何樂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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