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彥庭和祖宗聯袂策劃了一招禍水東引。
三足鼎立的局勢在張世豪初次敗北後崩塌,傾斜沈關盟軍,祖宗港澳碼頭表明態度,沈國安劣跡斑斑,早晚有落馬的一日,他畏懼關彥庭趕盡殺絕,推翻沈家這艘船,試圖先發製勝,招安張世豪,為關彥庭後續登門鋪墊,張世豪順理成章要了他的橄欖枝,張關盟軍形成。
這盤棋至關重要的生死符,始終揣在祖宗口袋,截止當前,關彥庭似乎也身不由己,他的把柄太龐大而危險了。
祖宗的黑道沒白混,東北與澳門一脈相通的天羅地網,不是城府高深莫測的人物,玩轉不了如此精湛。
戒備森嚴的關彥庭甘當戰役的棋子,倒令我瞠目結舌。
我並不後悔協助他在紀檢委的調查中力挽狂瀾,即便我不做,他虛晃一槍,也不會準許自己輸。另一方,祖宗借此蒙騙張世豪,他對關彥庭的計劃也半真半假,中央問責,羽翼大削,祖宗極可能趁機整他,同盟瓦解,關彥庭必定破釜沉舟,在澳門立功逆襲乾坤,張世豪蒸蒸日上卻根基不穩,應付也是吃力,而問責失敗,關彥庭自行解決,抑或是祖宗出手平息,依然是現在的境況,張世豪答允的合作,反而顯得不具說服,順水推舟故作糊塗,何嚐不是以退為進,爭取填充勢力的時機,我賣他人情有益無害。
我摘掉右耳的祖母綠耳環,左耳一枚給了大B哥的馬子,禿頭打探過珠寶行的消息,馬子鑄了一條項鏈,隻要她戴著,同時我在澳門,大B哥的一舉一動,盡在我掌握。
鋒銳的銀針朝向司機,徑直刺破他後脖頸凸起的碎骨,他疼得嚎叫,才發動的汽車猛地一踩刹閘,慣力衝擊下,我和他劇烈一晃,腕力失控,針尖深入了半厘。
他五官扭曲,攥著方向盤的手青筋畢現,涔涔冷汗浸濕了他的衣擺,“夫人,我哪裏犯錯,您明示我。”
我端詳他神態,關彥庭的心腹,個頂個的波瀾不驚,“非禮勿聽,權貴身邊伺候,知道太多內幕,下場都不會很好。”
他領悟我的暗喻,熄滅了車燈,“夫人,眼耳口鼻,口最容易管教,它可閉可張。您與參謀長是同舟共濟的夫婦,您操持公私,他有數。局外人吹不散。我沒理由多此一舉,伴君如伴虎。”
我眯眸,“你聽見了。”
“我否認,夫人饒我一命嗎?忠孝,不是一無所知,那是蠢。心知肚明能咬緊齒關,是智者的忠孝。”
我目光梭巡在針孔和他之間,“老張,你跟彥庭十幾年,我相信你懂得掂量輕重。”
我拔出銀針,擦拭淨沾染的血珠,重新佩戴在耳垂,“附近的男裝店,迅速些。”
他抽了一折紙巾堵在流血的傷處,我們心照不宣,車停泊在臨街,我進入品牌店挑選了一件酒紅色的手工絲絨襯衫,結賬匆忙返回原地接保姆,一同抵達別墅。
關彥庭悠閑站在陽台喂魚,他像是和我前後腳,軍裝還披著,華燈初上的夜景籠罩著他眉目,溫潤且炙熱,他定格在幽暗的光柱裏,歲月從容,他亦從容。
他察覺門口的動靜,灑了一串食,“紀檢委的人,撤回京城了。”
我麵無表情注視他,“降罪任免書,失效了吧。”
他搓撣著掌紋粘住的粉末,“是。逃過一劫。”
他雲淡風輕的口吻,遮掩著思緒萬千的哀愁,仿佛巷尾那輛車中瞞天過海欺騙了我,欺騙了世人,意氣風發運籌帷幄的男子,根本不是他。
是我的錯覺,是我的遐想,是我冤枉了他。
我深吸氣,強顏歡笑,“軍區不忙碌嗎?下班這麼早。”
“事不多。大約給我充裕的假期,陪關太太晚餐。”
我取過保姆拎著的盒子,得便宜賣乖打趣挖苦他,“你們參謀長啊,不鳴則已,油腔滑調所有男人都不是對手。”
保姆拆著盒子邊緣的綁結,“首長正經,遇到夫人才說好聽的。”
我朝客廳挪了三五步,“無聊翻你的衣櫃,還當你七老八十呢,樣式灰漆漆的。”
他扔了魚食淡淡嗯,我不滿跺腳,“軍政大樓出來,我逛殘了腿,關先生不試試嗎?”
我抻平衣裳,對自己的品味洋洋得意,在吊燈下三百六十度旋轉,關彥庭穩步走向我,他撫著衣裳料子,綢緞雖順滑也紈絝,他這種常年摸爬滾打在練兵場的人,穿了就刮破,“我不喜豔紅,什麼年紀還不莊重,你千載難逢給我買,故意捉弄我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