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惚頓悟,祖宗不僅一箭雙雕,他要三管齊下,相比較他老子整死關彥庭,他更希望關彥庭與沈國安同歸於盡,沈國安劣跡斑斑,一日不除,大白天下祖宗決計飽受牽連,斬殺他的人選,非關彥庭莫屬。
除掉他,祖宗弑父的把柄攥在關彥庭手裏,稍不和睦,就是定時炸彈,祖宗幾乎餘生都受製於關彥庭。一個是中央軍政部的副國級,掛職黑龍江軍區參謀長,一個是東三省的新任土皇帝,同樣位列二梯隊的副國級,兩人在職權爆發一絲一毫的矛盾,都是一場仕途大戰。
祖宗不能留後患。
關彥庭慢條斯理的態度,讓他產生了危機感,祖宗怕他另謀出路,單論鬥智鬥勇,祖宗稍遜一籌。
關彥庭逼他出馬,祖宗也逼他提早動手,達成所願,這座賭城便是關彥庭的墳墓,戕害他的人是誰不重要,因為結果是張世豪替罪,祖宗大獲全勝。
我呼出半口氣,布下天羅地網的關彥庭,有朝一日也在祖宗的收網中難以掙脫了。
祁東醍醐灌頂,“沈良州表麵和您是盟友,歸根究底,他誰也不信。”
關彥庭吹拂著杯口浮蕩的茶葉末,“我人在澳門,亦是混淆視聽,東北的計劃一步未落,緊鑼密鼓進行著,而沈良州,則全盤押注在澳門。”
他將冷卻的茶底一飲而盡,“沈國安的心腹與女人,大半持在我手中,我是穩贏的。可惜他有個厲害的兒子,布局精湛。”
他撂下茶盞,指尖塗抹幹淨唇瓣暈染的唾液,“棋逢對手將遇良材,也是幸事。我的太太,以及兩個出色的對手都在澳門,我也有點不想走了。”
關彥庭兀自笑了幾聲,他理正西裝,起身走出雅間,祁東立在回廊恭送他步入電梯,電梯門合攏的霎那,毫無征兆的,他扭轉側身的同時脊背一僵。
黑漆漆的槍洞抵著他後腦勺,深入頭皮半寸,硬度通過槍柄鉻疼我手腕,他的毛囊被我發力磕得紅腫,我笑得不陰不陽,語氣無比嬌媚,“東哥。貴人事多,沒叨擾您吧。”
他下意識推脫,“勞恩小姐,您打招呼的方式,有些別開生麵。”
“專為東哥準備的呢,不精彩絕倫,我也拿不出手呀。怎麼,進屋聊聊嗎?”
他手徘徊在口袋附近,我將槍口下滑,扣住他脖頸左邊的動脈,“祁東,你敢耍花招,我讓你斃命在百鶴樓。你的腦子靈光,還是我的槍法狠毒。”
幾年的疊碼仔沒白當,他挺識相認栽,他大約也斷定我不可能解決他擔負一條人命,他介於沈關之間,於張世豪而言,可有可無。
好歹他還順水推舟幫了我,當然,他目的是替東北的白道設圈套,提供大B哥和張世豪合作愉快的渠道,從而令張世豪主動揭開販毒潛艇的真容,挖掘他在金銀三角的案底,為一樁樁死罪加碼。
我推搡他返回雅間,往地上一搪,他單膝跪倒,凜然無懼直視我。
我撩發嫵媚一笑,“東哥呀,你一邊被策反,一邊聯絡關彥庭,你的演技,我佩服得很呢。”
我撥弄著扳機,臉色陡然一沉,“你究竟是誰的人。”
他斬釘截鐵,“我是沈檢察長的人。”
我拔下耳環,將銀針摁在他咽喉,“祁東,你糊弄傻子嗎。關彥庭的睿智,會看不出你生了二心。”
他麵不改色,風平浪靜的瞳孔,的確不虛假,“勞恩小姐,我沒騙您。”
我蹙眉不語。
他笑問,“我何苦給東北的軍隊賣命?我急需金錢和顏麵的時候,關參謀長接濟我了嗎?如今看我有用處,急不可待招安我,難道我該同一地方跌倒第二次嗎?我是混黑道的,清廉肝膽的關參謀長與我天差地別,他功敗垂成,不堪入目的我他留嗎?效忠他的鄒秘書長,便是例子。沈檢察長也混黑道,他這點道義,我是有把握的。錢不虧我,命也不害我。”
銀針仍牢牢地指向他,“沈良州先殺誰。”
他閉口不言。
我刺入他喉結的肉皮,不輕不重的一下,也夠他受的,那地方嬌嫩,血珠很快密密麻麻的滲出,“祁東,失血而亡的痛苦,和一槍子兒不一樣,那是慢性折磨,鐵骨錚錚的硬漢,彌留之際也會形同枯槁,仿佛一句幹屍。我承諾你,出了這扇門,我們隻見了一麵,百樂門接頭的一麵。你跟隨沈良州抑或關彥庭,是大富大貴,還是一損俱損,我不搭理,我隻要一個答案,你給,無恙滾蛋,不給,澳門死一個偷渡的混子,哪一家的王法為你討公道?”
經曆過大起大落,祁東和一般混子有本質區別,他珍惜現在的一切,他畏懼再重回暗無天日的歲月。
他轉動著眼球,好半晌,“我有我不能說的,我可以交待兩件事。第一,1902有沈檢察長的奸細,不止一人,第二,張世豪和關彥庭,在澳門也罷,在東北也好,不會同時活命。一定完一個,隻是時間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