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 他和他一死一活(2 / 3)

我心裏有了數,笑說不礙事,幾千塊錢而已,丟了再買。

我和侍者東拉西扯聊了幾句,便讓他下去了,我為了混熟打消他對我的關注,形單影隻出入隱晦地帶的女人,很容易滋生懷疑,不排除他們盯梢我。

我擰動門鎖,扒頭左右窺伺,確定無人遊移巡邏,躡手躡腳的跨出。

隔壁房門嚴絲合縫,半點聲響不漏,張世豪對付鄭總長綽綽有餘,我不記掛,回廊盡頭的套間吸引了我注意。

我藏匿在拐角的牆根,全神貫注監視,偶爾侍者進出顧不及門,落了兩三厘的縫隙,關彥庭挺拔魁梧的姿態若隱若現,我認得他,人山人海也辨不錯,他出身軍統,氣質冷冽出眾,何時何地都站如鬆柏,風華翩翩。

他蓄著胡茬,薄薄的青色,附著一片剛烈堅硬的濃黑,驚鴻一瞥間,鐵血漢子的味道更加濃鬱。

我從沒遇到過,下巴長滿胡茬的男人,不髒汙不蒼老,竟如此英武好看的。

記得米蘭勸誡我,關太太何其榮耀,世間女人求不來的福分,或許她沒錯,可高深莫測的關彥庭,讓我很累。

我無法對他動情。

亦如他喜歡我,也有一部分建立在操縱其他男人、遮雲蔽日的興趣和需求。

我們太不純粹,這份不純粹,勝過祖宗,勝過張世豪,甚至勝過昔年種種玩弄我肉體的男人。

一輩子不長不短,不該和一張麵具男生活。

他撕下麵具,也不是我能駕馭的關彥庭。

在天高皇帝遠的澳門,關彥庭不怵任何同僚,他的警惕十分鬆懈,侍者上齊茶點,他並未叮囑關門,滿室的熏香濃稠得嗆鼻,侍者為通風,留了一道口。

我傾壓上半身,往裏麵瞟,背對我而立的男子,輪廓在燈火映照下逐漸分明,是祁東。

聽了祖宗揭秘,我再麵對他,倍感陰惻惻的。

“沈良州先發製人,而張世豪孤注一擲。後者多活一日,都是白撿的,前者的貪圖大,所以他焦躁。張世豪橫掃千軍,澳門混得風生水起,超出沈良州預料。再放任不理,他一旦回東北,沈國安沒升,您也沒倒,小祖宗的命反而朝不保夕。”

源源不斷的褐綠茶水傾瀉出壺嘴,斟滿瓷杯,薄霧撲麵,關彥庭棱角迭起的五官柔和許多。

“沈良州碼頭的一計,是以退為進,兼草船借箭,擺出自己的棘手,也撇清和我的同盟,弱化張世豪顧慮我和他聯袂捉鱉的猜測。利益橫亙,一拍兩散也是情理之中。白道的政局,本就變幻莫測。沈良州深知張世豪抵禦東北條子的圍剿,隻兩條路,其一,借助四大幫的馬仔、金錢,融為自己的資本。勝義雞飛蛋打,結了梁子的百樂門是敵對陣營,十四K已同乘一艘船,威尼斯人的安德森陰晴不定,張世豪不會貿然激進,他鉗住亨京的親信作棋子,有益無害。棋子在誰手裏,誰就可以短暫互利。其二,想長治久安,務必聯袂澳門警署,他供出你,亮明他的優勢,他不急鏟除張世豪,而是先遏製我,我才是真正要置他於死地搶奪關太太的仇敵,用我擋箭。”

祁東說沈良州的陷阱越畫越寬,猜不透他想做什麼。

關彥庭低眸飲茶,他捏了一粒丸酥,泡入水中,丸酥遇熱,包裹的甜漿迅速溶化,愈來愈小,“如果沒有我的力克,沈國安是大勢所趨,而我的死咬不放,他便是一尊空殼,外表虛華,內裏不堪一擊。沈良州之前隻想抽離沈國安的逆水,不被牽扯在貪汙的洪流中遭殃,並取而代之,控製肥美偌大的東三省。而現在,他還要索取程霖,他窺見往後的歲月,他擁有的無可填補他錯失的,他的思想裏,程霖始終屬於他。做不到完璧歸趙,也要物歸原主。而我和張世豪皆是他的絆腳石,我們三方無虞無異於天方夜譚,廝殺不會終止。他不如攪得亂七八糟,在脫軌內地法律的澳門絞死我們。東北黑白兩圈的金字塔尖同時潰敗,尤其有我涉入,必被中央追究,澳門鹿死誰手,全憑本事。沈良州綜合勢力在我之下,逃亡的張世豪也有東山再起的架勢,他會接二連三的出擊。”

關彥庭指尖蘸了茶水,在梨木桌龍飛鳳舞的書寫了三字,“空城計。”

“張世豪的孫子兵法,比沈良州讀得透,他心知肚明後者攏絡他,想不費吹灰之力挑撥黑白二虎相鬥,捕撈兩邊的餌。遺憾是沈良州用晚了,我引蛇出洞,使得便是這一招。”

他不可思議嗤笑,“垂死掙紮的張世豪倒成了香餑餑,沈良州擔憂我結盟張世豪,讓他腹背受敵,他捷足先登,張世豪識破他,也百分百不再信任我的橄欖枝。他買賬最好,不買,沈良州也有收獲,阻斷了我的路,相當於把我架空在澳門,我扳不倒張世豪無法交差,就回不了黑龍江,我隻能求他,盡快輔佐我升遷,交換的籌碼,是和沈國安硬碰硬,他扮演有苦難言大義滅親的沈檢察長,把依附沈國安一眾餘黨的恨意,引到我這裏。我贏了,他上位,我輸了,他老子不垮,他依然是沈公子,而我,是皇權的犧牲品。多高明的城府。澳門境內瞬息萬變,我不懂黑幫路數,免不得被動,我會焦灼,病急亂投醫,他拿捏我輕而易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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